李商水循声抬头看去,愣了半晌才发现那工人是跟自己说话,想开口说谢谢,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他只能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83岁,活到这个岁数是种什么体验呢?活到这个岁数,依然看不到希望,依然要为后人操心劳累,又是什么体验呢?李商水不知道,他从来没问过。
奶奶活到这个岁数,如果就此作古,也能算是寿终正寝,适得其所。可奶奶遭过那么多罪,如此高龄还要下地干活,如果她晚年能不这么操劳,是不是能活得更久点?如果他能早一点自食其力,早一点赚到更多的钱,让奶奶享福,奶奶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
李商水常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奶奶。可奶奶也常说,如果不是他们姐弟俩,自己儿子又这么不争气,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因为活着没有意思。
他回到宿舍,钻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就翻身上了床。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夜色降临,宿舍一片漆黑,他才动了动,伸手摸索着任阳的床铺,那边没有人伸出手来。
他顿了顿,翻身缩成一团,像是被巨大的无力感攥住。
任阳每晚都爱给他发消息,李商水有空就会回一条。今晚任阳照常发微信问他在做什么,左等右等不见回复,以为他在忙,就没有在意。可到了十点多,还是没有李商水的消息,任阳就有点着急了,借口出门跑步就拿了手机下楼给李商水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任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没有苏越或者赵昭的电话,无从向别人打探李商水的消息。急得都想报警了,这时手机突然一震。
李商水发来短信:“抱歉,刚刚一直在睡觉。”
任阳长出一口气,又将电话拨了出去。半晌后,李商水才接起电话:“任阳。”
李商水方才确实睡着了,梦里他回到家,看到奶奶还好好地在菜园里干活,看到他回去,开心地笑起来,浑浊的眼里满是欣喜。他也开心得不得了 ,想打开手机跟任阳是说奶奶没事,然后就醒了。
醒过来就听见手机一直在响,他倦怠地下床,找到手机,看到任阳的名字,突然不想接。等任阳挂掉后才回过去一条短信。他要回家了,但是不能带着任阳一起。
“阿水,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嗓子都哑了。”任阳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的变化,焦急地问他。
李商水鼻子一酸,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经过嘴唇,让他尝到一丝咸味。突然得知奶奶病危他没有哭,不能马上赶回去他没哭,甚至在这漫长的几个小时的独处中他也没有哭。可是听到任阳关切的声音,他怎么就忍不住哭了呢?
他无声地抹掉眼泪,努力以最平静的声音说:“任阳,我奶奶快不行了。”
任阳好像听不懂似的,茫然地“啊”了一声。
他继续说:“任阳,我明天早上就回家,你说我还能看见她吗?我、我……”他哽住了,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慌乱。
任阳心揪了起来,在生离死别面前,说什么都显得无足轻重。他只知道他的阿水太苦了,唯一的至亲就要离他而去,而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抱着他让他在自己肩膀上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他想见李商水,比什么时候都想见他,他说:“阿水,你不要慌,在学校等我,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阿水,我现在就订票,可能半夜才能到z城,你自己先睡不要管我,我保证明天一早就出现在你面前。我记得你寒假早上六点就从学校出发了,我保证你出发之前到你身边 。”任阳现在顾不上家里、朋友,跑回家就开始上网订票,他的阿水不能没有他。
李商水的理智让他拒绝任阳,可心底却无比渴望任阳在他身边,他没有出声制止,颓然坐在书桌前等待天明。
任阳只来得及丢给母亲一句“我去同学家”就收拾东西去了火车站。他从来没有这样欣喜于家离学校这么近过,近到想去z城就能立马订上车票,不用多久就能去到。
到z城时是凌晨3点多,火车站不论何时都不乏大包小包的旅人,每个人都带着满腹的心事奔向特定或不特定的地点。任阳忍不住想,李商水若是在这,怕是更能理解“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深意吧。
此刻学校宿舍还没开门,他只好找了个宾馆订了钟点房,洗漱安顿好,定好闹钟,又给李商水发了信息:“阿水,我到了,宿舍开门前我会回去的,不要不带我。”
噩梦纷纷的李商水轻易就被枕畔的手机震醒,看手机,已经三点四十七分。被悲痛裹挟的心现在才意识到任阳为他付出了什么,麻木的心乍然被暖到,反而会泛起一点点刺痛,他想,这辈子都不会有人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
被梦境缠身,还不如起来收拾东西。下午收拾得匆忙,连放在宿舍阳台的衣服都忘了收,时,连笔记本和笔都没带,仅有两件上衣,身份证也在抽屉里躺着。李商水不由自嘲地想,自己果然没有做大事的潜力,毫无临危不乱的气质。
四点多时,外面曙光初现,李商水坐着补写了昨天的日记,记录下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五点多时,太阳已经积极地出了头,预示着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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