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铺满莲叶的水面,但这水上有飞鸟,水中有游鱼,天高海阔,比白稚泽宽广太多。
陆钧见他不答却又紧盯着镜面,倒也不急着让他回答,走到桌边去,空手抓了堆在墙角的酒坛,倒了一碗出来。辛晚咽了一口口水,走过去坐下,道:“给我一碗。”
陆钧笑笑,并不为难,给他一碗,道:“镜中有什么?”
辛晚茫然道:“只有一片荷叶,其他什么也没有。”
陆钧道:“此处时间比别处走得快,再等一会儿吧。”
辛晚心中一突,道:“这已是鱼妇体内?”
陆钧不答是否,饮了一口酒,托着腮颇为好奇地看他,忽然道:“你和我儿子一点都不一样,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辛晚怔了怔,低声道:“很不一样吗?”
陆钧微笑道:“我问你,如果我儿子此次一去,就此死了,你要怎么办?”
辛晚道:“我同他一起。”
陆钧又道:“若你此次和我一起来,也死了,我儿子会怎么办?”
辛晚愣了一下,闭了口,没再回答。陆钧道:“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你若是死了,我儿子会杀了我替你报仇,然后回朱明峰去,该干嘛干嘛。”
辛晚默默喝酒,他其实未曾想过要反驳,因为他明白陆长荧,陆钧也明白,知子莫若父果然是真的。
陆钧摊手道:“这就是区别。”他轻轻叹气,道,“我也很奇怪,封静则究竟是怎么想的,即便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你这样的良材美质,怎能随随便便让你放纵至此,几乎变成一个废物。”
辛晚刚要开口,陆钧摇摇手道:“你爹的事情我也知道,但那些都不是什么真正不得了的阻碍。人生在世,当要轰轰烈烈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才不枉这一遭,仅仅几句流言蜚语和儿时痛苦,便放弃自己游手好闲,这都是借口。”
辛晚低声道:“所以陆长荧从小只要有一点不对,就会被施以家法,打得血肉模糊?”
陆钧“咦”了一声,道:“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辛晚道:“玉不琢不成器,但是没人问过那块玉,是更愿意躺在山石中晒太阳,还是被凿出来千刀万剐,剐成自己也不见得很喜欢的样子,被人把玩珍藏。”
陆钧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倒也是。然而白稚泽外天空高远,你从未想过出去看看?”
辛晚道:“曳尾涂中吧。”这句话陆钧当日擅闯寿宴时陆长荧也说过,当时陆长荧的意思只是讽刺他如同乌龟,辛晚此刻说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庄子在濮水岸边隐居钓鱼时,楚威王仰慕他的声名,曾经派遣两位大夫前去请他出仕,然而庄子回答:“我听说有只神龟,死了三千年后还被珍藏起来供奉,你说它宁愿这样子被珍藏供奉呢,还是更喜欢在烂泥里摇着尾巴快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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