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撞人要偿命,撞墙吧。
反正那辆特斯拉他也不算多喜欢。
他不说话了。
然后,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那是一条微信消息,就短短几个字。
【烤大串儿呢!来不来?!】
跟着,又是一条消息,这次,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中间位置是纪轩,嘴里叼着一串大腰子玩自拍,身后有几个朋友,大家都是喝着啤酒吃着肉,一派热热闹闹。
俞阳恍惚已经闻到了烤串的浓香和烟火气。
灵机一动,他觉得自己得救了。
“我……有个朋友,有事儿让我去一趟。失陪。”关上手机屏幕,他冲对方笑笑,继而抓起车钥匙,只对店员交代了几句,就迈开大步,直奔店门口走去。
俞阳是个有钱人。
这不假。
他同样是个玩主。
这也不假。
他是个有钱的玩主,他经营着酒吧,开着特斯拉,他睡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但能记住脸和名字的却不多。他是最名副其实会玩儿的那类雅痞,他有他独特的品味和魅力,穿名牌西装,戴金表,抽进口烟,喝洋酒,他留过学,会说流利的英语和德语,他高,他帅,他具备可以把任何人拐上床之后狠狠玩弄再狠狠抛弃的资本。但他又有别于那些上流社会的x二代们,比起别墅洋房,他更喜欢四合院,比起龙血树,他更喜欢金银花,比起动辄就往外冒外语和假洋腔洋调的装逼表达方式,他更喜欢自己再怎么努力正经说话,也藏匿不住的京字京韵京白。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就算家庭条件不错,但他的口音还带着那股子摆脱不掉的乡土气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也是跟着哥哥们去工体看过球,一边骂某某某就是个傻`逼搅屎棍子一边誓死捍卫国安队尊严的。而若干年之后的现在,国安队被他骂过搅屎棍子的,早就隐退江湖该干嘛干嘛去了,他这个曾经的血气方刚少年郎,则已经三十五六,带着通身上下藏不住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带着若隐若现的眉心纹,开辟了他说了算的一方领土,在日渐密集的钢筋混凝土丛林包裹着的胡同院落里,自成一片江湖。
他没有多么霸道,可他喜欢在自己的地盘里说了算的感觉,谁又能不喜欢呢?那感觉,是真的太好了啊……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阵脚大乱过,不管是生活,还是情感,他都应对自如,而他,也正是习惯了这种自如的状态,习惯到直至已经彻底动了心,还自己把自己蒙在鼓里,不肯相信。
于是,就在他果断跑到纪轩家,果断参与了那场烤大串儿盛宴并且鬼使神差做了后来那一系列他从没跟任何别人做过的事儿之后……
他都还只是告诉自己,这全是酒精的错,是一时兴起的错,是西静波突然来骚扰的错。
反正不是他的错。
错不错的,都先放到一边,至少纪轩家他是去了,大串儿他是烤了。
那个乱糟糟的大杂院儿最深处,是纪轩的领土,后来加盖的小房没有几百年老屋子的人字形山墙,而是大约十七八平米的一片平屋顶。屋顶到地面,没有稳固的楼梯,只有一把粗三角铁焊接的大梯子架在房檐上。梯子看着倒是足够结实,上头用大号螺栓固定在墙里,下头则顶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老石碾子。漆黑的角铁摸着冰凉,和房顶上热火朝天的烧烤趴体形成鲜明反差。
俞阳刚进院儿的时候,梯子上正站着个人,举着手里应该是刚切好串成串儿的一大把羊肉往上递,而上头接应的,那个叼着烟攥着啤酒罐的家伙,便是纪轩。
瞅见他出现在视野里,屋顶上的瘦子明显亢奋起来,先是接过一把肉串,转而递给另一个人,拿掉烟夹在指间,嚷嚷了一句“二雷子!再开一箱燕京!!”,又回头先把挂在梯子上的同伴拽上去,便蹲在房檐最外沿,像一只不怕高的野猫似的,冲着他咧嘴一笑,手一挥,做了个热烈欢迎的手势,喊了声:“麻利儿的哥哥!快上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那么自然,那么不加修饰,那么乡土,如同一碗只有亲爹亲妈才能做得最地道的炸酱面,成本极低,却可以把凯宾斯基饭店精雕细琢的天价西餐甩出去几百条街,甩到东六环之外那么远。
抬脚爬梯子的时候,酒吧里,那个妖娆得能让人骨头都酥麻了的男人礼节性的拥抱和总是令人不舒服的言语,已经被抛向爪哇国。爬到房顶,被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家伙在背后拍了几下,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吃了么”时,身上四位数的西装,俨然已经换成了对襟疙瘩袢儿的大褂儿。和那群同样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们逐一打招呼然后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热情包裹着,手里不知何时就攥着竹签子和易拉罐的时候,俞阳连自己到底是哪年留过洋会说几门儿外语开的是什么黑科技座驾……都快要忘光了。
果然,这才是生活。
这他妈的才是活生生的生活。
孜然辣椒面儿在烟熏火燎的作用之下钻进鼻腔,羊肉被烤到滋滋冒油,无论男女,都肆无忌惮快乐着,大声谈笑着,吃着,喝着,大伙儿轮流滚下房顶去拿肉串,拿水果,拿韭菜豆皮金针菇,尖椒土豆老玉米。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扔在小折叠桌上,外放着黑豹的《无地自容》,没人对那滋啦滋啦的破音质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帮土著个顶个儿的都是自来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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