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言站起来就走,黑眼镜也不拦着,呵呵笑着说:“你逃!你尽管逃!从他那里逃得掉吗?”
秦礼言唉声叹气地回来,一屁股瘫在地上,靠着花台像全身没骨头一样。
黑眼镜踢踢他,“好了,我不像你那么没良心,光知道凑热闹。起来!听听张大少告诉你点儿常识。”
秦礼言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也叫不凑热闹?
黑眼镜举目遥望远方,一副饱经沧桑睿智通达的表情,脸色凝重、态度诚恳、声音飘忽,“两个人相处啊!那叫一个微妙!……最关键的就是……”
秦礼言表面似乎并不在意,实则耳朵竖得直直的,摒声静气,生怕漏掉哪个字。
黑眼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明确谁做家务!”
秦礼言都没等他话音落地,跳起来就踹,“废话!全是废话!我要是跟他相处,一辈子都用不着做家……”陡然住嘴,可惜——又晚了!
张程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还……还有这么好的人?”
“好?你想要?拿走!我巴不得满世界兜售,谁想要直接拿走,不用给钱!”秦礼言又瘫下来,先长长叹了口气,“楚老师多好啊,他是你的导师,你的学分、论文、学位全都不成问题。我还要熬两年零一个半月。”
“哈!他好?明明知道我今天要去给大一学生上课,昨天晚上还死按在床上……”黑眼镜脸通红,偷眼瞧瞧秦礼言,那家伙果然在窃笑,黑眼镜恼羞成怒,拿背包当乒乓球拍对准秦礼言的脑袋狠狠抽了一个弧圈球,“你别得意,你也就是迟早一天的事!”
秦礼言揉揉头皮,不信邪,“我死活不愿意,他能把我怎么样?”
张程斜着眼睛看着他,“死鸭子嘴硬!其实……其实……”满面春色,说不下去了。
秦礼言听话听一半,心里着急,抬头问:“其实什么?”
黑眼镜咬着舌头咕哝了一句,“其实除了刚开始,后来也挺舒服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低。
秦礼言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拎着秦礼言站起来,“你要去哪儿?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秦礼言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去东郊”,黑眼镜也没在意,俩人各怀心事分了手。
秦礼言坐在公交车上认真揣测张程那句不说二遍的“好话”,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大概猜了出来,秦礼言鄙夷:“无稽之谈!谁信啊!”但是,内心深处——就在左心房与左心室的交汇角落里,一个小小褶皱却在强烈反问:“过来人难道睁眼说瞎话,自己给自己受的苦难找借口?”
在离小区四五百米的地方下了车,秦礼言慢吞吞往方铮驰家蹭,一路上也没闲着,先把来这儿的理由想好了,他要是问就这样回答——我要画画,事关五千块钱的生意。
进了门,找了一周,没睡觉也没炒股票,书房里还是狼籍一片。秦礼言的那些说辞没了英雄用武之地,懊恼:枉费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秦礼言黑着脸站在客厅里,“大白天的也出去鬼混!”
钻进画室,抽出曾经被划破的大宣纸,握着铅笔不知道怎么下手。“什么是霸气的?”翻着眼睛瞪吊灯,“干脆画老虎吧,你长的就跟只矮脚虎似的。”
上搜了张老虎水墨画,打印出来,照着它构图落笔,两个多小时之后,自作主张题写——偏向虎山行。掏出傅抱石的章,“啪”一声盖上。
秦礼言看看表,十点多了,烦躁,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气郁结心中没处舒散,抱怨:“就五千块钱,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一点一点描工笔,来幅写意挂着意思意思得了。只要是毛笔画的文化就低不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肚子饿了,秦礼言开冰箱找了个面包,一口咬掉一大半,进厨房泡了杯碧螺春,看见旁边放着毛尖,镊了几颗加进去,喝一口,鄙薄:“就听你胡扯!”
刚吃完饭,手机响,秦礼言接起来,问:“高伟成,什么事?”
“生活补助你不要了?还是找到了金主看不上这几百块钱了?”
“你胡说什么?”秦礼言脸通红,心里疑惑:这点混帐事情难道都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我马上就去拿。”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正想进画室取老虎画,不经意从窗口瞥见方铮驰从闵榛的车上下来,秦礼言微笑,但紧接着就“吱溜”一声钻进书房,虚掩着门察看动静。
方铮驰进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嘴角渐渐弯起一道弧线。不动声色地换了拖鞋,拎起皮鞋跟秦礼言的旅游鞋放在一起。脱掉外套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进厨房沏了杯茶,坐在楼梯上喝完,依旧无声无息。又站起来,进厨房做饭,没一会儿,阵阵香味忽忽悠悠飘进秦礼言的鼻子。
秦礼言悄悄出来,蹑手蹑脚地进画室卷起画,贼头贼脑地换鞋子,轻轻转门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刚打开门,方铮驰端着盘子笑眯眯地问:“舍得出来了?吃完饭再走。”
秦礼言后背僵直,耳朵通红,跟偷了东西被人逮到似的,都没好意思回头,“呼啦”一声旋风般卷了出去。
方铮驰微笑:适当的冷落果然能收到奇效!
秦礼言先去了趟纺织品物流公司,把那幅粗制滥造的画卖了五千块钱。回学校到学生处领了八百块补助金,又到老梆子那里领了一千二。临出门,白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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