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教看看手表,很和气地说:“你说。”
又讲了十分钟,她才有了点概念。一回头,教室里人已经走光了,只有最后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头发的男生,靠在椅背上玩手机。她收拾着包,顺口问自己助教:“老师,你是在这读的本科吗?”
“不是,我是a大毕业后申请过来的。”
“我也想读博,但我家里人说女孩不能读博,会嫁不出去。”那小女生笑着说。
“别听你家里人瞎说,读博不分男女,想读就读。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助教一边关电脑一边说,“也不是想读就能读啊,你还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脑子,对吧?”
女生:“…”
坐在最后的男生笑出声,说:“李狗,你会不会说话?你要气死人家了。”
助教笑着说:“我一直嘴很甜的好吧?”
女生便问:“您为什么读博啊?这个专业很有前景吗?”
坐在最后的男生已经起身,很不给面子地说:“因为他笨,笨的人才读博。”
助教无奈地说:“现在是谁不会说话?”他背上包,跟本科小学妹说:“我是因为没有远大志向,觉得在学校一直读书挺好,所以就蹉跎光阴了。你不要步我后尘。别忘了作业ddl。”说完他跟来的人搭着肩走出去,不再回头。
“有点郁闷。”李非珉坐上车,拉上安全带,对陆一说,“这个小朋友一问,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条咸鱼。”
“没事儿,你男朋友有钱。你继续咸着吧。”陆一看看路况,发动汽车。
“我咸不咸你不知道啊?”李非珉挤眉弄眼说,“昨天是谁尝得很起劲?”
陆一耳朵一红,警告道:“开车呢,别骚扰司机。”
李非珉点开手机开始查银行卡余额。他们学校博士生是有工资的,按说今天要到账了,他一边查一边说:“我可能真的有穷抠穷抠的基因,每次发工资,我都跟发情似的,挠心挠肺忍不住不停地查。我估计是我第一次当家教那时候落下的后遗症。”
陆一笑着说:“你给贤贤的生日礼物可不穷抠。”
“贤仔跟我那是铁瓷铁瓷的,亲如兄弟。”李非珉微微一笑,“此处应有嫉妒。你快嫉妒!快吃醋!”
“无不无聊?”陆一打着方向盘说,“我真嫉妒你,有贤贤这么好的哥们儿。”
“不是这种嫉妒!”李非珉大笑,“是嫉妒我宠爱贤妃!”
“滚滚滚!”陆一忽然想起来,说,“我妈说她圣诞要来跟我们一起过。”
“怎么又来!”李非珉顿时泄气,“她是把我往儿媳妇的路数培养你知道吗?上次来手把手教我做菜,还跟我拉家常,这种婆媳关系的感觉很诡异。”
陆一直笑:“你看看,我们到现在,想吃点好的还得下馆子,可不得教教做菜吗?”
“问题是,你妈做菜也不好吃啊!”李非珉心累道。
陆一更幸灾乐祸了。
沉默了一会后,陆一问:“你家里最近有消息吗?”
从李非珉大三往后,他家里与他甚少联络,他父母堵着一口气,不愿意和解。他想知道家里的消息,还得问自己小姨。他本科毕业后直接申请的博士,录取的消息发给父母也没有人祝贺。他虽然遗憾,却不后悔。
这大概是与家里冷战的第五个年头,他只回家了一次。他妈同意他回来过年,但不愿意见陆一。奥利奥已经变成一只老狗,还认得他,只是不会撒欢。他在家没有吃饭,因为常云言辞间仍然希望他“改邪归正”,又闹得不欢而散,他确认父母健康,便拎包走了。他也不想妥协。
“想想我们在一起有…八年了?”陆一见李非珉沉默,转移话题道。
“靠!不要说出来!一说就觉得我老了!”
陆一抿嘴笑。
李非珉便讲起他导师的笑话:“老头倍儿有意思!他特别喜欢大白你知道吗?每天摸自己啤酒肚,说自己一肚子干货,等我们拿到博士学位,就能上手摸。谁要摸他啤酒肚啊!我说我还没想好毕业了干什么,他说他当年也没想好,结果一不小心教了一辈子书,都快退休了。啊!我想到教小毛孩我头痛!”
他这么啰嗦着,听见手机响,伸手点开一看,惊喜地叫起来。
“你干嘛?买彩票中奖了?”
“我妈给我发了奥利奥的照片。主动发的。靠,第一次!”李非珉有点不知所云,“她要认输了吧?是这个意思吧?”
陆一“嗯哼”一声,替李非珉高兴。
李非珉谨慎地说:“如果跟上次一样,还是不认你,我就还不回去。”
陆一伸头找停车位,说:“别呀,父母年纪大了,相处时间有限,能和解还是和解吧,不然你一辈子心里有疙瘩。”
“他们也得理解理解我啊。我因为他们心理受伤了呢。”李非珉下车说,“但是个好征兆是不是?一年又一年,总有一年行吧?”
陆一说:“是。”
他没有说,之前代表回国出差时,顺路去了阳城,姿态放得很低。常云倒没有对他怎么样——因为他一直在说李非珉的近况,她板着脸,全听下去了。
总归人心是肉长的。
他那时候就觉得,在这场持久战里,最后恐怕还是李非珉赢。原本就是一场决心与时间的博弈,李非珉想摆脱的不只是父母对于他性向的反对,更有对他人生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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