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在眼中的泪水明明就要撑破最后的防线,从眼眶中滚落,佐林却宁愿睁大眼睛,忍着眼睛上传来的酸痛也不让它掉下,顽固得让许幕远心疼。
喉头在无尽的悔恨和心痛中艰难得上下滑动两下,许幕远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探向佐林的脸,佐林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泪水却因为失去阻拦,大串大串的往下落,最后被许幕远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接住。
滴落在指尖上的液体是如此得滚烫,都说十指连心,这股子熨烫感便一丝不漏的传进许幕远的心里。
“……对不起……”
千千万万的话语最终却只凝结成三个字,许幕远这一刻才明白真正的挽回不在于话说得有多好听,举措有多积极,不是强硬给予,更不是自以为是,而是默默地守候在有他的地方,不言说,不着急,耐心等待他回头的那一天。
可是,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会不会太晚了点?
兴许没料到许幕远会道歉,佐林在刹那间有些怔愣,不过很快,那残存在眼眶中的湿意就如同被染上了催化剂,致使更多透明的液体从中倾泻出来。
众多负面情感如同一座大山,终于将佐林的脊背压弯,佐林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许幕远站在原地,没有伸手抱住他,甚至没有出声安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给佐林一个自我发泄的时间,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佐林的心不会那么痛。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一个肆意大哭,一个隐忍沉默。
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填补内心的缺口。
☆、77
自那次大肆发泄以后,一些隐藏于平静表面下的东西由此渐渐浮出水面,并被一一戳破,许幕远也对佐林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虽然现在来说为时已晚,但许幕远仍然努力做着改变,让自己不再心浮气躁,凡事先听佐林的想法,一言一行也是认真琢磨过后才做的。
然而,现实并不会因为许幕远的改变而减少对佐林的折磨。一天又一天,佐林的身体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身上的尸斑也从最开始盘旋在他腰侧的那两点一直延伸至整个身躯,只要把衣服脱下来,绝对触目惊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被泼了硫酸。
与此同时,佐林在这段日子里也愈发的力不从心。
全身无力,无法站立和行走,人也变得越来越疲惫,一天基本上都在沉睡,清醒的时间恐怕就那么几个小时,因此,他大半个月的生活场地几乎都在床上。
而许幕远则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将内心的那股子慌乱隐藏,不是逃避,只是不愿再增加佐林的心理负担,因为他知道,没有比亲身经历死亡更为可怖的事情,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温柔相对,体贴入微,希望这样能暂时让佐林忘掉那些已降临在他身上,形同诅咒的噩梦。
即使每当佐林睡着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极度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每分每秒都在探查他的呼吸,直到佐林睁开眼睛,悬着的心才终于能放下。
其实两人都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面对如此严苛的现状,不是不去试着改变,而是即便采取什么挽救的行动,最终也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实就像一座大山,总有办法把固执的人的脊背压弯,这点,他们都心有体会,所以默契得在仿若无事的态度中过着平淡的日子,实际上两个人都在数着秒数努力而认真得过活,因为佐林的身体存在太多不确定性,佐林怕某一天在毫无预兆中,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而对许幕远来说亦是如此。
又是沉重却充满希望的一天,还没到七点,佐林就躺在床上陷入沉睡,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他还清醒过一次,许幕远喂他吃了点东西,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又困了。
给佐林盖好被子,许幕远起身去阳台,独自一人抽着烟,白烟缭绕,却掩盖不了他眼底的那抹忧郁。几乎每次在佐林熟睡之后,他都会一个人静静的待着,让自己那根随时处在紧绷状态中的神经伴随着尼古丁的味道慢慢放松下来。
只不过这次却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布丁拖动它那短粗的小白腿来到阳台,圆滚滚的身子沿着阳台四周溜达一圈,像在寻找什么,最后挨着许幕远的腿边坐了下来,半边肥肉更是直接压在许幕远的脚面上。
许幕远停止吸烟,不轻不重的踢了踢布丁:“喂,不要挨我那么近,走开。”
布丁没有搭理他,趴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见撵也撵不走,许幕远也懒得动,就这么让它放肆的压着了。
一人一狗就这么静静的待在阳台,半个小时的功夫,烟完全燃尽,烟灰随风飘落,只有寥寥余烟还意犹未尽的残存在空气中,最后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缓缓消散。
也许是布丁的存在让他在这一刻感受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许幕远的心情好了许多,转身走进里屋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接着拿上换洗衣物准备去浴室洗澡。
自从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许幕远总会在抽完烟后去浴室冲洗,不让身上留下一丁点的烟味。这不是洁癖,而是烟往往代表着忧虑和阴郁,许幕远不希望佐林捕捉到任何一丝负面情绪。
本应该睡着的布丁在许幕远离开后也睁开了眼睛,伸出前爪在地上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接着站起身踱步走进屋子,笨拙得爬上沙发,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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