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想着,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愿意玩就让他去玩,只要不太过火就行。可是现在,给他定了这么重要的一门亲事让他给搅黄了,他怎能不生气。
“你这个混小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周大帅气冲冲的骂着坐在对面的儿子,而周墨钦始终保持着坐如钟的坐姿,接受父亲的责骂,用端正的态度表明自己是个混小子的事实。
“你知不知道这门亲事我跟你汪叔叔商量了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地位,你就这么胡来!那个戏子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个男人!能跟汪小姐比吗?”
“父亲,请不要用贬低的语气说他,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哈哈哈哈!”周大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那个戏子断了,规规矩矩和汪小姐成亲,要么给我滚去上海!”
上海如今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而周大帅心里是什么打算,却只有周墨钦一人知道。其实周大帅很早就想着让周墨钦去上海,他需要有一个人在上海,和日本人保持联系,随时了解他们的动向。只是想着他是唯一的儿子,这份危险的差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是气急了才会给出这样的选择。
“我去上海。”周墨钦毫不犹豫的说。
“你!”周大帅被气得不行,“好,你去!别指望老子会给你安排什么!”
说罢,拂袖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第9章 09
玖
周墨钦去上海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消息来得突然,苏斯年也是一惊。他虽从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但是想到如今上海的情形,难免会担心。日本人1932年进犯上海后,最近是安分了许多,但听说他们在上海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现在的上海,各国租界的势力加上日本人,表面看起来一派祥和,实则危险重重。
他不知道周墨钦去上海是要执行什么任务,他也不会问,只是在他留在苏府的时候,安静的给他泡一杯茶。
“你要去多久?”
茶叶在热水中伸展,绽放,散发出清幽的香味。
“还不知道,我父亲没有告诉我那边是什么情况。”
“大帅为什么突然派你去上海?”
周墨钦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的导火索,只答道:“上海如今情势复杂,需要有个人过去和日本人周旋。”
苏斯年听后,沉默了一会,嘱咐道:“无论如何,多加小心。”
“斯年,等着我回来。”
周墨钦走的当晚,苏斯年做了一个恶梦。
他梦见了八年前的济南,那时候他不过十四岁,拜了父亲的好友为师,跟着他学唱戏学做人,他们家在济南算不得大户人家,却也是父慈子孝,日子过得安稳快乐。但是日本人打破了这一切,那天他从师父家学完戏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翻得一团乱,母亲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父亲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背上还插着一把尖刀。满屋子都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他撇下戏服追出去,远远瞧见几个日本人笑笑咧咧的走远了。小小的苏斯年浑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漆黑的眸子一片惊恐悲伤,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在日本人再次大肆侵犯那个小镇子的时候,师父抱着他和自己的儿子偷偷逃了出去,在路上,小斯年才开始放声大哭,师父怕他的哭声引来日本人,死死捂住他的嘴,他在师父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咬印。
从梦中惊醒,他大汗淋漓,童年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颤抖着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去,才勉强回过神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星光暗淡。他披上一件外衣,站在窗前,遥望着济南的方向。
心中仇恨的种子又开始熊熊燃烧。
想到周墨钦正在去往上海的路上,握着茶杯的手又紧了几分,只盼他能全身而退。
周墨钦走后的这两年,苏斯年很少再登台,一个月也只会唱个那么两三次,每逢他登台的那天,梨园的门槛都要被挤破了,云子苏要封嗓的消息就这样在南京城传开了。
苏斯年懒懒的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翻看着报纸上有关上海的报道,通篇都在讲汪兆铭的势力移居上海的消息,苏斯年想,汪家和周家是世交,汪家的势力去了上海对周墨钦来说也算是一重保障了。
手边是周墨钦刚寄来的一封信,讲了他在上海的生活,跟在汪兆铭手下做事,其余的就是诉说对苏斯年的思念,苏斯年笑了笑,把信抚平后放到了茶几上的小盒子里,那里面整整齐齐的全是周墨钦的来信。
两年里,周墨钦只回来过三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和苏斯年相处不到多久便又离开了,苏斯年也提过去上海找他,反正南京也没有他留恋的人了,但周墨钦总是拒绝,说上海不太平,他不愿他过来担惊受怕。
苏斯年再次动了去上海的心思是这一年的冬天,他站在窗前,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突然就很想知道周墨钦在做什么,很想在他身边暖一个火炉,为他唱上一曲,这样的心思动了就再也压制不住,思念像是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周墨钦此时在香港办事,他想他若去了正好赶得上他回来,算是个小小的惊喜罢,于是唤来女佣为他整理行装,说他要出一趟远门。
“先生此去多久?还回来吗?”女佣大约也是知道他要去上海,故有此一问。
“不回来了,等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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