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了然的冲卫允之笑,转身取下其中一把伞,收好,放到卫允之手中。卫允之付了钱,道过谢,斜抱着那把大伞又一次钻进了石板巷子里。
时辰还早得很,卫允之游性正浓,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回头了,只是头上这天却阴了下来,怕是要下雨。
一阵秋雨一阵寒,身上的衣服似乎都显得单薄起来。
就这么走着,逛着,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卫允之并两个侍从鹌鹑似的缩在人家屋檐下,一齐看着屋檐那排“稀里哗啦”的流水发呆。
偶尔来往的行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卫允之怀里的伞看——那么大一把伞,三个人撑虽说有些困难,挤一挤还是可以的,这样等着,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莫不是小伙子脸皮薄,不愿意打红伞?咦……那伞好眼熟!不就是前头铺子里买的嘛!哦,这年轻人八成是快成亲了吧……
等了半晌,雨势渐渐小了。
卫允之看了看半湿的鞋子和衣摆,索性一脚踏进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里,低着头小跑起来,只有怀里那把红伞依然被护得很好。
这条石板巷已经不知存在多少年,这条石板路亦不知被人们走过多少年,光滑结实的石板上结着薄薄一层水膜,别说跑了,就是走在上头也得小心别滑着、摔着。
卫允之还没跑几步就滑了个趔趄,惊得后头两人大呼“小心”。
卫允之站定身子,回过头来,冲他们笑着说“没事”。
被雨水沾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稍显狼狈,年轻的眼睛里却是欣喜和满足,还有一点急切,一点温柔。
雨幕撑起层层薄雾,与江上升起的水气一道,将这十里长街连带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江面一齐笼罩起来。
远远看过去,江边泊船似是停在画中。
卫允之在忽然又加剧的雨中慢慢显出身影,恨不得“望穿秋水”李修总算呼了口气,放下心来。
“殿下,你都湿透了!热水备好了,快先洗洗!”
卫允之把怀里的伞递给李修:“喏,送你的!还有几个小玩意儿,放在侍卫那儿,回头叫他们给你,先让他们下去休整休整。”
李修一愣,这才注意到卫允之回来时手里拿着东西。卫允之人已经进了浴室,泡上了热水澡。
抱着那把大红油纸伞,李修真是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大老远给他带把伞回来,下雨了也不知道打开撑。这样想着,手却忍不住在光滑的伞骨上摩擦,一丝丝冰凉的触感透过十指缠绕上来,最后都汇成了嘴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
唉,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卫允之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了,热水泡得他全身发热,脸都红了,衣裳也就系得不怎么紧实,李修怕他着凉,嘟囔着将其解开重新系了。
“发现没有,你最近啊,越来越唠叨了!才多大……”
卫允之被教训了,有些不自在的数落起别人来,李修一听,却不像从前害羞腼腆,当即就有了应对:“走的时候,嬷嬷特地找我吩咐过的,‘一定要好好照顾殿下’,明己怎敢不从?”
“哎吆吆,免死金牌都有了!那你这管家婆是当定了,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啦。”
卫允之嬉皮笑脸的跟李修聊着,侍女听到舱里说话声,这才把姜汤端进来。
“这是加了多少姜?闻着都辣!”
卫允之平日饮食就不碰姜,看着那碗汤,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
侍女听了,十分惶恐,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
“是我要他们熬的。殿下,快趁热喝了吧,今天淋了雨,喝点姜汤去去寒气,万一伤风就不好了。”
卫允之看着李修脸上担忧,眨了眨眼睛,末了两手一拍,接过汤碗,吹了吹,小口小口喝了起来——汤谁熬的,太他-妈烫了!
李修心满意足的笑了,拿起毛巾站到卫允之身后,仔仔细细的帮他擦起了头发。
侍女的头低到不能更低了。
“啊……”卫允之长出一口,将碗倒过来展示,“好了,喝完了,一滴不剩。”
侍女接过空碗,来不及说一声“奴婢告退”,逃似的退出前舱,脸上还带着迷一样的红晕。
“咳咳……我带回来的拿把伞呢?”
“在呢。”
“哪儿呢?拿来我看看。”
李修把毛巾给了卫允之,拿伞去了。
“殿下,伞拿来了。”
卫允之却不接,只是说:“打开它。”
李修不疑有他,小心撑开了伞,伞骨弯成一道弧线,表面覆着红色的油纸,就像一张张鲜艳的帆拼接在一起。
“这伞真大。”李修将伞搭在肩上,抬起眼睛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自己过于瘦小了,肩膀不够宽,撑这样大的伞显得十分夸张。
卫允之把毛巾放在桌上,起身挤进了伞下,一伸手就将李修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接过伞,轻轻松松举起来。
两双眼睛终于找到彼此,念念不舍纠缠起来。
“本来就不是给你一个人撑的,这伞,要两个人一起撑的。”
厚实的船舱甲板刹那间灰飞烟灭,仿佛只要撑着这把油纸伞,两个人立刻就能进入外头的无边烟雨里,什么断-袖-之-癖,什么尊卑有别,通通见鬼去!
只要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修看着映在卫允之眼中的自己,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殿下……”
李修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从前,他因为受伤流泪,因为害怕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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