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脸颊扭曲,声音都疵了边儿,磕磕绊绊的一字凝一个血痂,又一句撕一层血肉:“我的疼你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离开七星湖,我心口空荡荡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头痛欲裂,有一晚竟去了阿离的屋子里,我换上他的衣衫,易容成他的模样……我居然做出这等下~贱恶心之事……但我再怎么假扮他,却终究不是他!你不知道……你那么打他骂他,我心里有多羡慕,有多不甘心!”
种种悲怆长恸求而不得如一堵砸不碎的巨墙,沉重的筑在心上,唯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苏错刀,却只是冷眼袖手。
有时越栖见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独独对苏错刀有这样可怕疯魔的执念,似乎将自己从幼年起所有的引而不发如箭在弦的,乃至将来注定颗粒无收无人认领的情感,尽数投射付诸于他一人之身。
如一只蚌,将刺入身体的沙粒层层包裹,明明是病痛,却用尽心力使之化为明珠熠熠,在满月出海之际打开,献祭一般捧出。
但苏错刀不要。
他心里的那片海,浩瀚无边风光无尽,却只许叶鸩离一条鱼其中游曳。
苏错刀不欲与之争辩,只道:“直说罢,你要我送一程,想来也不是为了胡搅蛮缠这些。”
伞下有些闷,越栖见两颊透出潮红,心跳得异常紊乱,忍不住伸手捂着嘴,衣袖中散出的一品沉水香的气息,让人得以一缓,低咳了几声,道:“苏错刀,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苏错刀淡淡道:“好罢,那我就不还了。”
这一句虽说得无赖,用来对付越栖见,却是量体裁衣风雨不透,越栖见怔了一怔,垂眸道:“我愿意你欠着我……错刀,我想求你一件事,好么?”
苏错刀神色不动。
“我把七星湖还给你,你与我联手结盟。你不是要杀我么?且待江湖中再无正邪之别门派之争,我愿引颈就戮,死于长安刀下……错刀,求你助我!”
苏错刀沉吟片刻,道:“你身为割天楼主一事,唐家已通传江湖,为何少林武当还甘愿任你驱使?”
越栖见眼睛一亮,雨水顺着伞沿成线的滚落,洒入后颈肌肤,亦不觉湿冷,忙道:“逐空大哥早将天机阁掏空了,割天楼才是借尸还魂的天机阁,我又与正道其余诸席议定,三年后交出割天楼,由他们共掌……怀璧其罪,让出这块璧,和尚也好,道士也罢,嘴上虽无尘俗杂念,心里却是难免贪嗔痴这三毒不净,自然喜不自胜。”
苏错刀道:“唐家堡亦是正道七席,并不曾听闻此事。”
越栖见笑了一笑,不掩讥诮:“唐家堡势大,虽不争而诸派多有顾虑,我只稍稍一提,他们便是心领神会,能趁此机会甩开唐家堡,攥住割天楼,何乐而不为之?”
苏错刀亦笑,话锋如刀:“可惜他们遇上的却是你,一个井中之月的割天楼,就使得正道七席芥蒂丛生,排挤互斥,来日恐怕更得明争暗斗,自相残杀,而三年后,割天楼多半已是一具空壳,自可大大方方的交出,你再别处借尸还魂出一个登天楼补天楼的控于掌中……栖见的手段,轻飘飘四两拨千斤,玩得是风生水起翻覆阴阳。”
越栖见广袖轻动,风神秀彻超然:“世间便有灵犀互通,如你我这般知音者,少矣……只盼来日碎琴,你能为我大哭一场,勿要相忘,可好?”
苏错刀看着他,眼神是越栖见看不懂的陌生:“碎什么琴?我若知你,西一峰上便不会求你,你若知我,此刻也断然不会求我。”
“七星湖我当然要拿回来,但不必由你赠还……更何况还要与你结盟联手,受你挟持感你恩惠?”
“越栖见,你我该是堂堂正正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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