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楼上说著,楼下不知缘何突然热闹起来,脚步声调笑声欢腾一片,连带著那侍童都伸著脖子朝下张望。
只见积香楼的鸨头引著个高大伟岸的男子走进门来,男子五官俊逸,衣著华贵,气度不凡,直把鸨头笑得满脸粉掉下去大半。
“爷,您可有些日子不来积香楼了,咱楼子里的倌儿们可念您念叨得紧!铃倌儿整天就盼著爷来,又怨自己是不是上回招待不周,惹得爷不高兴,爷才不来了。”
男人一展折扇,大笑道:“哪里不想来,只是平日公务繁忙,无暇来这烟花之地罢了。”
话音方落就有个人影抡开两旁直冲到他面前,抬起粉嫩面庞,眼睛蓄著一汪水,咬著嘴唇似嗔似怨:“爷怎麽才来!害铃儿一个人想得难受,今儿再不让铃儿作陪,铃儿可不依不饶了!”
男子一把将铃倌儿扯进怀中,在唇上重重一咬,朗声道:“好,爷今儿就和你尽兴一回!”
周围一群小倌儿咬帕子的咬帕子,跺脚的跺脚,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那男子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越过重重轻纱帐直直落在凌晚身上,啪地一收折扇定定一指:“爷我,还要这个人下来伺候。”
凌晚在高处抿唇浅笑,恭恭敬敬俯下身来,“遵命。”
楼底下的倌儿们眼睛几乎通红,这凌晚到底什麽来头!昨儿才轰轰烈烈盛大排场抬进积香楼不说,今儿竟又被小倌儿们求都求不来的贵客点了要作陪!
铃倌儿更是气得发抖,他平日仰仗姿容明豔,说话儿娇憨讨喜,千方百计攀结上不少富贵,在楼子里说话就不留半分客气,看上的东西更是无人敢与之争抢,连鸨头也稍不得让他三分。哪料今日如此无限风光竟被个雏儿抢去,铃倌儿愈发咬牙切齿,朝著不急不忙走下楼来的凌晚瞪起双眼,目光怨毒好似两把匕首,一道雪亮捅进对方胸膛。
凌晚眉眼fēng_liú缭绕,未语先笑,莲步轻移来到男子近前,丝毫不看那铃倌儿,只将身子依进男子怀中,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阴影处勾起薄凉笑意,声音浸到冰水里:“看不出来,秦爷还是常客。”
秦辰只当没听见,朗声大笑一左一右搂著两人进了雪月厅,一群倌儿见势也纷纷跟随。
铃倌儿自小浸淫风月场内,打坐定起就骨溜溜转动眼珠,铁了心要整治这不识相的凌晚。
他自案上斟满酒,双手捧杯送到秦辰面前,声音甜得灌下二斤蜜,“秦爷,来,陪铃儿干了这杯!”
秦辰举杯欲饮,铃倌儿却一把绕过秦辰臂弯,将另一杯酒送到自己唇边。周围的倌儿们顿时起哄:“交杯酒──”
铃倌儿得意洋洋瞄凌晚一眼,将酒灌入喉中,秦辰眼角余光扫向凌晚,亦不动声色将杯中酒饮下。
凌晚默不作声,冷眼瞅那二人肆意调笑。铃倌儿擎著酒盏喝得有些醉了,青丝遮颊面孔酥红,使劲儿挤入秦辰怀中再不肯挪动半分。
凌晚仍是面无表情杵在一旁,眼眸无波无澜,周围的小倌儿只当他争不过铃倌儿,又或失了宠,独自与自己置气。
秦辰却是来了意趣,一只手勾过凌晚下巴逼他望向自己,“来,给爷笑一个。”
凌晚身子震了震,脸蛋微微发红,他虽被秦辰羞辱过,却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遭此调戏,故抿紧了嘴唇不做声。
秦辰见他粉面桃腮仿佛沾了满脸脂粉,比个新生的乳兔子还好玩,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命人搬来一张兽腿翘头几放在几丈开外,其上端端正正置上一只玉雕花瓶,瓶内插上一株莲花,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秦辰推开铃倌儿,起身从怀内取出一颗碧玉圆珠,向前抬手一抛。
那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直直坠落莲花内,有倌儿好奇凑上去瞧,只见粉嫩的花蕊中托起一抹碧绿,好看得紧。
秦辰转身对著凌晚与铃倌儿,“这珠子价值连城千金难求,你们二人谁先抢得,我便将它赠予谁。”
铃倌儿听得双目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凌晚亦牢牢盯住莲花,目光不曾移动分毫,双唇微微发著抖。
秦辰笑意盈盈,轻轻附在凌晚雪白脖颈间,好似恋人呢喃,“想必你也认出,那便是自你体内挖出的狐珠……”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抬起眉眼细细品尝凌晚神色。
凌晚微微偏过头,“若,抢著了,珠子便还与我,此话……当真麽?”
秦辰含笑颔首,又促狭拾起垂在这狐狸肩侧的一簇黑发,捏在手中把玩,“只是……还有一个条件。”
凌晚转过头,不声不响从秦辰手中把头发抽走,“什麽条件?”
秦辰将那缕黑发凑近唇边,轻轻一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金线,又细又长,挑在指尖:“把这玩意儿,拴在你脚踝上。”
美人成灾 十五
凌晚面上微微一僵。
秦辰悠悠闲闲将倌儿送到唇边的果脯含入口中,指尖勾著数丈来长的金线有意无意晃了两晃。
凌晚眼神黯淡一下,不吭声将金线拈起,打个死扣儿套上脚踝。
积香楼的倌儿都争著围坐到翘头几两旁看热闹,连路过的小厮都好奇地凑到雪月厅前探头探脑,一瞧究竟。
铃倌儿一副嗤笑表情瞅上凌晚脚踝,又见金线另一端被秦辰捏在手中,料定这家夥必无胜算,那玉珠子已是自己囊中之物,不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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