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定格了一秒,回过头,看见他的脸逼在咫尺,上面的各路神经细微地,不紧不慢地运动著,“慌什麽,呆会我叫人送你啊。”
“我现在可以自己回去,”我拉长了脸答道,又使劲拉了下门,无奈他的手还死死按在上面。
“龙老板,”我按捺住心里猫挠般的急噪,深吸口气说,“我就给你个准信儿,我是绝对不会去龙峰的,无论你做什麽都改变不了。”
“但是,”他开口补充道,“如果你不让我明白为什麽,我会很难让你就这麽拒绝我。”
“做生意的人不怕输,就怕不知道怎麽输的,”他说著露出似乎欲擒故纵的浅笑,“你得让我服。”
“我可不想浪费一晚上的时间给你讲我们的罗曼史。”我说著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什麽东西是你赢不了的。”
我也曾经奇怪过,到底为什麽和陈旭阳之间,会变得如同生了根一样,即使相隔了漫长的日期和距离,还能让他在一夜之间有找到我的冲动,那期间我的想念竟然也没有断过,那想念不是不断想起的,而是即使一直觉得没有在想,心里却像被个钩子钩住,即使再长久的麻木,忽然之间的触动就带起一串疼,是个不会愈合的伤口,我不知道那模式还叫不叫爱情,爱情都是一个会慢慢愈合的伤口,像和顾鹏飞那样。
大概是因为我和陈旭阳都曾经碰触到了对方的生命底线,我们都有被死亡威胁过的时候,那段最无助最痛苦的日子,都是由对方照顾著熬过来的。也许爱情一但混入了我们当时最本能的对救助者的依赖,或是对被救助者的同情,就会变得不那麽单纯,不那麽脆弱,甚至变得更接近原始的状态,那似乎是,已经血浓於水的牵绊。
或许我从没有从真正的爱情的角度爱上这个人,但是,我终於明白了为什麽当他遭遇不幸的时候我发疯地痛苦著,从而认为自己深爱著他,却又在他醒来之後开始怀疑这种爱,也明白了为什麽我竟然可以接受和顾鹏飞分开的结局,也不愿意在曾经的最後一刻放弃挽留陈旭阳的脚步。
我底气十足地抿起嘴角,“龙老板,你觉得你有可能在两个连命都交给过对方的人中间插一脚吗,连我都没有信心做到,连我都放弃了,──放弃再妄图斩断这种关系。”
“对我来说,他已经不是情人那麽简单。”
他看著我很久,第一次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话。
沈默了几分锺後,他张了张嘴,似乎也没能找到说些什麽的头绪,於是手缓缓地,带著些许迟疑从门上滑了下去。
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从容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回到房间拿上了提包,走回到电梯口的时候,龙子江已经站在那里,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比起刚刚还在的居傲和自负,突然显得异常低调。
“还是我叫人送你吧,外面下雨了。”
“不用了。”
“放心好了,我司机没喝酒,”他停了停又说,“你这麽走了,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了,我一步跨了进去,他也没有动,轻叹了口气说,“我就不送了,司机已经在大厅等你。”
他十分排场的进口车里面宽敞得有点让人不知所措,高级香水的气味清谈地不带人工杂质,却带著突兀的陌生,总之一路上让坐惯了陈旭阳那台老凌志的我浑身不自在,刚刚经历的一切像是个怪异的梦。
我有点轻微焦躁地咬著手指关节,看著车窗外一色深黑的风景,和隐藏在浓重雾气中的远山灯光,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下不安分地闪烁。
转了一大圈,还是呆在了这个城市,这个我生活总也摆脱不了的舞台,这个捕获了我,这个催生了我的爱,又一点点磨灭它,这个曾经不断给我绝望,又在我真正绝望的时候给我希望的城市。
不久前陈旭阳说,那时顾鹏飞打电话告诉了他我在北京的消息,得知他要立刻动身去找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不要再把他带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我和他又回到了重庆,在机场遇上来接我们的顾鹏飞,因为飞机晚点他等了两个小时,见到我的一瞬间他用力抱住了我,似乎根本没有介意身边还站著个昔日一见就没好脸色的情敌。
我张了张嘴,什麽也没说出来,视线中的机场人流忽然就被热滚滚的泪水淹没得模糊了。长久以来对家的想念在那时又被揉进了更多的情绪。
这个迎接我的拥抱的意义或深或浅,我不懂。我也再也问不清楚,这个男人在我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分量,他以他的激流勇退,来凝固了那个分量。
我心的这一角,是永远缺失了,还是永远保留下来了?他是我没有结果的苦恋,今天那过往真切存在的所有,都不用再悲伤地不断想起了,我们分开,然後各自幸福。看著对方幸福,竟然觉得终於可以解脱了。
有人说真正相爱过的人,分开之後就不能再见面,因为看著对方那与己无关的幸福对自己是一种折磨。
我也这样相信,所以我逃走了,而那时我们却都发现,因为曾经深爱而遗留下来的牵挂还是胜过了它的嫉妒与哀怨。那牵挂还是爱,却与爱情无关。
“回来就好,”他的语气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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