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剑仆人弯着腰,垂眸恭谨,手上捧着的正是他的剑。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乌鞘古剑,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底流窜,自灵魂深处流淌出的满足,男人将剑放在眼前细观,似乎有什么在改变,但他却欣悦着,其实也不是很让人难以接受不是吗?
剑一寸一寸的被拔出,剑吟清悦,却无端生出剑意森然,抿直的唇角随着剑被拔出也缓缓浮起幅度,他天生就该是个剑客,这毫无疑问的事实在脑中形成。
他是剑客。
一个站立所有人之上的剑客。
男人随意的挽出一朵剑花,手尚有些僵硬,不过片刻,便是上手,他脚下移动越出亭子,雪白靴尖点在流水上,身法尚且生疏,他循着记忆,身体也随之舞出相应的招式,慢慢找出了感觉,钩、挂、点、挑、剌、撩、劈,一一而行,行云流水。
直到男人的力气差不多清空,他才停下这犹如自虐般的练剑,满是汗水,男人收起剑,脚步稳重而来,婢女见之马上上前将巾帕地上,他随意一抹,神色虽是冰冷,却带着练剑过后的愉悦快,感。
走在通往浴室的路上,男人坚定不移,没有多余的思考,他已是明白,他非本人,然而他已是他。
不同样貌,不同时空,他已进入这个身体,那么他就该肩负起他本该肩负的东西。
他是西门吹雪。
无比清晰的事实,无法更改的事实。
第四章
居于山庄,尚且清闲,时而看书作画,时而抚琴博弈,时而练剑静坐。
醒来已有几日,提笔行书寄予陆小凤,报声安好,陆小凤绝非长居一处之人,随信而来,陆小凤已是结交了个好友,现下正是蹭酒行乐。
如此,又是几日,倦怠的心思慢慢磨去,日日习剑,早已非那懒散模样,西门吹雪并不知现今他比之原主如何,却可言说,与些高手有交手而不落下风了。
西门吹雪是名剑客,然而雅事却皆有涉及,并非趣好,实是身怀煞气,心境不稳,以此静心去煞。
转眼,槐树开花,万树苍青,雪白花儿悬挂枝头,颇添了份清雅。
月悬高空,银辉泼洒,万物披薄纱,似娇羞女子,隐于黑暗。
陆小凤算不上个大嘴巴,然而好友沉睡月余醒来,如何不让人欢喜?或是为了好友着想,酒楼吃食饮美酒,经他口,江湖人便已知晓西门吹雪醒来了。
万梅山庄也是清净了许多。
但显然有人却是冲着这清醒而来。
蒙面黑衣,身法矫健,似已融入周遭之中的黑衣人,没有惊动万梅山庄护卫,悄声无息的摸到了西门吹雪居住的院落,黑衣人脚才触及屋顶,一抹剑芒闪过,黑衣人立在长廊屋脊上,他盯着那本要站着的位置上,眉峰一挑,眼底有些欣慰,银辉披在黑衣人身上,似入鞘宝剑正欲挣脱束缚。
黑衣人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即便他的目标是午夜沉睡之中的人,他来也只是想要确定消息的真实性而已,绝非为了其他。
不过显然西门吹雪即使睡着了,他的警惕性也非常好,黑衣人刚进入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便有所察觉,只是他到底是来自那个和平的世代,他也只当做了梦处理。
当黑衣人旁若无人的来到西门吹雪的院落,本能大于理智,尚未清醒的男人,直接取过放在枕边的乌剑,直接越窗而出,提剑挥向来人。
黑衣人自非普通人,这一剑虽猛,他却极为轻松躲了过去,眼角含笑看着穿着里衣的男人,脚一动,身形便消失在原地,剑芒冷澈,劈开银帘,气临泰山,凛然森寒。
夜风尚凉,自暖和的被窝站立屋顶吹凉风,西门吹雪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寒颤,本来迷茫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银钩,黑衣人,他很快就清楚了现在的处境,还未等西门吹雪彻底摸清,黑衣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身体自发动了起来,侧身提剑将那刺来的剑挡住拨开,脚后撤一步,身体微倾,神情冷淡,迎了上去,黑衣人所擅长的并非是剑,西门吹雪虽弱于黑衣人,却只能勉强与之博上二十来招。
黑衣人一个横扫,退至屋脊上,西门吹雪气喘退出数丈才站稳,黑衣人收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剑法倒是精深了些,很好!”
西门吹雪咽下喘声,垂下眼眸,平复心跳,他倒是不怕黑衣人偷袭,他大抵猜出了来者何人了,他抬起头,语气平淡:“比之你,尚浅。”
黑衣人哈哈大笑,来时心中郁气顿消,却也少不得郁闷:“你既醒来,有何故寄声音讯,害得我担心许久,莫非我比不得那陆小凤?”
西门吹雪并不愿多说什么,跳下屋顶:“李伯怕早是告知,又何必我多此一举?”
黑衣人愣然,沉默片刻,见西门吹雪进屋正要关门,只得开口:“你现今已近而立,何时寻个媳妇?”
西门吹雪手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幸好屋内尚未点灯,也好遮掩了几分:“不急,若缘到,自会通知于你。”
语罢关门。
黑衣人只叹息一声,如同来时,悄声无息离去。
黑衣人的到来在太阳自山头越出之时,在从睡眠之中清醒的西门吹雪并未放在心上,日子照常并无特别变化。
说不出是否是拥有另一份记忆的缘故,西门吹雪对于这样平淡偏显枯燥的日子颇有些乐见其成,他原本的性子便是不爱走动,如此很好。
清闲窝于山庄之内,祸却从天而降,此时已至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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