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退休下来后存了好些年的养老金,几乎全给了小叔,他是最小的儿子,没能接到大爷爷的班,长大后也没去学份手艺,大爷爷心里对他始终有些愧疚,所以只要他伸手,大爷爷便会将什么都给他。等到小叔三十多岁,似乎真的是长大了,最后一次带回来的姑娘成了他的老婆。夫妻俩在镇上开了家小餐饮,挣没挣钱谁也不知道,但至少他不再往家里伸手要钱了。
这些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影响小叔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就像对待其它长辈一样对他怀着尊敬之情。在我眼里,他和大伯父是一样的,小时候会给我们零花钱,也会同我们玩耍。那时候我一直没长个,他便双手夹着我的脑袋将我拎起,说是这样能拨苗助长。有时候他给我剪指甲时会剪出血,因为怕被大爷爷骂,便不停的讨好我让我别哭。这些儿时的记忆长久以来捍卫着小叔在我心里的位置,更是一份亲情一份羁绊。
在他餐馆帮忙的半年里,我记忆里的小叔已经荡然无存,他时常被小婶婶指着鼻子骂窝囊废,有时甚至要波及到我,自身难保的小叔自然无暇顾及我。
餐馆上面就是小叔一家住的地方,楼上是用一块木板隔出来的两个小房间。我刚去时小婶婶还挺着大肚子,没过两个月康康就出生了,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他的精力很旺盛,几乎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哭闹,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哭声,店里的客人逐渐减少,每天赚到的钱也只够维持一家的花销。康康出生后,我不仅要洗店里碗盘和菜,还要洗他的尿布,小叔将我当成他花钱雇来的人一样使唤,再没有小时候的疼爱。
等小婶婶出了月子,我当然不用再洗尿布,只是我从楼下搬了下来,就在店里的地板上打地铺。厨房与外面隔着一个小间,小间是木地板,里面堆着每日要用的食材。我的被子就放在楼梯口,我想蟑螂和老鼠时常会从上面爬过,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时常被老鼠的声响吵醒,夜色中不难分辩那些在墙壁上游走的小生物就是蟑螂。最开始我总害怕得睡不着,我怕老鼠会咬我,也怕蟑螂会从我脸上爬过,但时间一长我便知道这些担心其实是多余的,他们似乎是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同类,从未侵犯过我。
程浩家离得不远,他经常会过来吃饭,最开始小叔不收他的钱,但被小婶婶看到过一次,当着程浩的面就骂了起来,骂小叔也骂程浩。当时程浩的脸色很难看,我很少能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可他什么也没说,扔下钱就走了。在那之后,他便没再来过。
如果有时间,我当然会去找程浩,我期望能同小时候一样追在他身后跑。可现实是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跟着小叔去菜场买菜,回来后又要将所有的菜洗好切好,客人来了我要去招呼,端着盘子里里外外的跑。客人走了我要去收拾桌子,地面脏了我要及时清扫干净,在这里我几乎洗掉了我这一辈需要洗的盘子,拖了一辈子需要拖的地。没有假期,因为人都要吃饭,每天都有人来这里吃饭。
这半年里,小叔没有给我开过工资,我临走时母亲给的钱也因为没有时间出去而几乎没动过。这期间我也回过家几趟,父母问我小叔待我怎么样,我只说还好,关于小婶婶的一切我只字不提,因为我知道一旦将这些说出口,我又会回到家中,每天对着那几口灵柩和一堆没刻上名字的墓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有一次,程浩过来找我,那是天刚亮的时候,他敲着门唤我的名字。我从地板上爬起来为他开门,他手里拎着冒着热气的包子,说这家包子特别好吃,正好路过便给我买了两个。我接过包子让他进来,我想同他说几句话,随便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好。进门后,他在店里来回走,看见我没收起的铺盖,脸上的笑立马不见,他说我怎么睡这儿,小叔这干的是人事儿嘛!
说着他便要上楼找小叔理论,我将他拉住,对着死命的摇头,几乎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程浩,我没事儿的。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身体也僵在原地,我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他为而生出的心疼。其实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这一个眼神我便觉得够了。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俩之间始终隔着一道从未说破的屏障,他差我一句安慰我欠他一句谢谢,彼此怀揣着心底最为强烈的情感不去戳破。他用这种方式保护着我的自尊,对于往事也不再过问。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吃包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几乎是哭着将手里的包子吃完的,程浩的叹息声落在我的耳旁。辛苦劳累不曾将我打垮,所有的强忍着的情绪却在他的叹息声中瞬间崩塌。
临走前他对我说:“我今天先回去,有空再来看你,如果你不想在这儿待了就去找我,至少我还能为你找份比这好几倍的工作。”他说完这句话时,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找他,这里的工作我仍旧能坚持下去,虽然我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店里的生意日渐冷清,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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