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镜
钟弦不知自己已经昏昏醒醒多少次了。
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过,意识从脑中一点点流失的感觉。
失血过多,极少进食,经脉断损,极度虚弱。
钟弦用尚存的意识冷静地思考着这些症状应该用什么药。
红枣一两,人参三钱,芷叶四钱,松劲草二钱,岐雪冬枝一钱,可以缓解持续半昏迷,轻度补血。
其余呢……
微微皱着眉努力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愈发涣散的意识。于是便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了。
当年那些药典应该再重新翻翻的,整整两年的闭关炼功多少有些淡忘了,关键时刻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若是有自救的机会而丧失于此,岂不可惜。
习武近二十年,早知终有这么一日,倒不如多花些精力在医典药学上了,也不至于白白浪费那许多时间。说不定自己的身体也早可以治好了。
武功终究不能庇佑人一辈子。一旦不复存在,身体又立刻回到十几年前的样子,甚至还不如从前。
看来能这么轻易被废的东西,还是不能轻易学……
零碎的想法滑过钟弦的脑中,渐渐自己也无法辨识究竟在想些什么。头越来越昏沉,一个月来自始至终保持着极度清醒的意识此刻再也不受控制,像被卵石击碎的水中月影,斑驳零落,渐渐涣散,流失。
钟弦知道自己似乎撑到尽头了。
——是不是二十年活得算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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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恍惚间,感觉有一只微冷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伴着一声喃喃的听不太清的声音:“天啊……”
是谁。
钟弦仅有的意识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朦胧中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
总是坐在床边守着自己的……穆衍?父亲?
额上的手撤走,又摸上了自己的脉。那个声音微微慌乱起来,“怎么会这样呢……”片刻,似乎响起了纸笔的沙沙声,转而听到那人叫喊道:“肖拓!快去要放把这些药抓来!还有药炉!立刻!马上!!”
半昏迷中听觉极度敏感,本来就不小的声音变得尖锐异常,震得脑中一阵阵钝痛。
那人似乎触到了他那差不多已丧失知觉的右手,腕上的布带似乎被一圈圈解开。那声音又气愤地叫道:“妈的,卓颜那白痴以为伤口就这么包了完事吗!这他妈这么粗糙处理了一个月手不废了吗!一群废物!都这样了还让我治个毛啊!”
钟弦被那一句句没完没了的声音刺得头更痛了,隐隐有些不耐烦起来。这白痴到底是谁,比叶嫣然还吵。想叫这人闭嘴安静,可是似乎怎么也支配不动那两片薄薄的唇。
抑郁了一会儿,钟弦彻底决定放弃了。这副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了,那就离开吧。
长而已有些黯淡的睫毛渐渐停止了细微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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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钟弦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先适应一下阎王府的氛围。
脑中的思绪清明了许多,透过闭着的双眼似乎感觉到了光亮。
呼吸之间,是浓浓的药香。
——没死。
这是钟弦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神医容镜为逃避朝廷追踪跑到落月宫来了么。
这是钟弦脑中的第二个想法。
——我终于可以正常思考了。
这是钟弦脑中的第三个想法。
钟弦缓缓睁开双眼。
还是原来的房间,只是身上的被子换了新的。右腕已经被重新包扎过,右手依然只能勉强地蜷缩。离床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坐在支起的火炉旁扇着火。路上的锅里熬着褐色的药汁,少年漆黑的双眸正仔细地注视着锅中的药,唇微微抿起,左颊一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正是论剑大会上那个白服少年。
钟弦静静注视了少年片刻,突然开口,淡淡的声音有一丝喑哑:“容镜是你。”
容镜似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蒲扇差点没掉在地上,连忙转过头看向声源,看到钟弦一对清明的双眸,顿时欣喜叫道:“啊!小弦弦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三夜了诶!”
激动并把心里憋了三天的台词发泄出去过后,容镜终于开始回想钟弦刚才的话,不寻常的语序让容镜玩味了一会儿,随即消匿了脸上的喜色,挑起嘴角道:“不错,正是在下。钟弦哥哥请多指教。”
钟弦接着道:“那个青衫男子便是『千面狂人』肖拓?”
皆是平淡的陈述语气,容镜还是颇有不甘地在心里加上了问号,答道:“不错。”
钟弦不再说话。
容镜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一屁股坐到床边,眨眨眼睛道:“弦儿莫非是生我的气了?”
钟弦满眼漠然:“没有必要。”
容镜嘴角垮下来,脸上一副受伤的表情:“论剑大会那次我只是想逗你玩玩,也不是故意骗你的。而且我最近被悬赏通缉中,实在是不方便以实名相告么,你要谅解我啊小弦弦!”
钟弦的声音冷下来:“我父亲是你劫到落月宫的?”
容镜心中一惊,面上却笑嘻嘻一副好奇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钟弦并不看他:“南宫离当日以寒靖羽的身份在我身边,落月宫内我见过的余人,除了你无人武功在我父亲之上。”
“啊……”容镜轻呼,“……真是败给你了。”说着,身子又往床里挪了挪,接着道,“安啦,我没怎么伤他。小离离开始便下了死令要活捉的,而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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