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没想到柳重书竟然熬夜给他写本子,心里非常感激,连忙请他坐下,跟他一起对词,他拿着曲词慢慢地合上调子唱,唱着唱着,鼻子一酸,竟落下了眼泪。
柳重书慌了,手忙脚乱地问,“怎么了?写得不好吗?我改!你说哪里不好,我马上回去改!”
宫子羽挂着眼泪摇头,展开个笑容来,“不是,先生你写得很好,简直写得,太好,太好了……”
“……那你怎么?”
“我想他……”宫子羽怕眼泪打湿曲词,便放下纸稿拿袖子擦眼泪,“我只是想他了……”
“……”柳重书沉默了,他拿起曲词,慢慢地唱了起来,跟宫子羽的清冽高扬的声线截然不同的低沉微哑,低声唱咏的时候有一种另类的风情。
他唱“缠头争断,寂寥夜半景凄惶;花笺铺榻,妆前妆后认不堪”,他唱“明明拒了撩人风月,却要怎就怎,那一个傻瓜蛋,惹我满心温柔无处放”;
一时入骨fēng_liú,催人肠断;一时又宛如情窦初开,可笑天真。
宫子羽安静听他唱完一折,给他递了杯茶,还沉浸在词曲感情里的柳重书睁着眼睛一片茫然,好一会才知道要接。
但茶碗捧在手里,却是久久也没有喝下一口。
“柳先生,我本来以为这是我的本子。”宫子羽轻轻笑道,“现在还真分不出来是我的还是你的了。”
“天下所有至真至诚的感情都是一样的。”柳重书并不反驳,他放下茶碗,站起来告辞,“在宫老板跟前班门弄斧,柳重书失礼了。”
“不会。”宫子羽也站起来,对柳重书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道谢的鞠躬,“多谢先生。”
“……不用谢我,其实是我该谢你才对。”柳重书忽然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原来他是这般的喜欢我。”
“……晚了吗?”宫子羽小心翼翼。
“晚了。”
柳重书反而阔达,他朝宫子羽告辞后,便把手藏在袖子里,瑟瑟缩缩地离开了。
一丝凉风从窗缝里吹来,天,的确开始凉了。
平亲王把谋害青亲王的凶手绳之于法,龙心大悦,刚返回京师,即被传召上朝,选好吉日,与平乱有功的林三宝将军一道接受封赏。
林三宝虽然自小就为海宴平效力,但他一直在山寨里待着,从未曾离开过海晏青的封地,这次上京,觉得一切都十分新奇,小澄也同样被五光十色的热闹繁华迷了眼,整天拉着林三宝去外面玩,一时也忘了宫子羽离开的悲戚。
“三哥!三哥!我要那个!给我买给我买!”
小澄指着一个卖泥人儿的小摊直蹦跶,林三宝被她拽得衣服都歪了一边,只能依了她,往那一大包小玩意里再添一件了,“好好好,你要什么样的?孙悟空还是何仙姑?”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小澄指了指摊头稻草堆上插着的三个小人——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书生,一个威风的将军,还有一个唱戏的青衣,“这个是王爷哥哥,这个是三哥,这个是子羽哥哥!”
林三宝一愣,蹲下来看着小澄的眼睛道,“我们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子羽哥哥的了,你买个别的好吗?”
一向听话的小澄鼓起腮帮子猛摇头,“不,我就要这个!”
“你听话……”
“我不!我就要买这个!”小澄跺起脚来,把那个花旦泥人捉到手上,林三宝怎么哄她都不愿意放手,后来林三宝也急了,伸手就去夺那泥人,小澄不给,拉扯之间,林三宝手下没注意力度,“啪”地一下把那泥人摔到地上,碎了。
小澄“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扑过去揪着林三宝衣服下摆使劲抡着小拳头打他,“你骗我!你还骗我!子羽哥哥就是你赶走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赶走他!他那么喜欢你!他对小澄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赶走他!三哥你是坏蛋!你是坏蛋!”
“小澄!”林三宝一边给摊子主人赔钱道歉,一边把她拉到一边去安抚,“我没有赶宫子羽走,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许哭了!像什么话!”
“我就哭,我就哭!”小澄不光抡拳头了,还踢蹬着腿踹他,“你不赶他他怎么会走!子羽哥哥说过的,除非你赶他走,要不他死也死在你身边!你说谎!你骗我!”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在山寨的时候啊!”小澄拽着林三宝哭闹,“二嫂问他怎么舍得城里热闹的时候他说的!三哥你是坏人!二嫂说如果你对子羽哥哥不好那就是负心人,是坏人!叫小澄以后不要找这样的男人做相公!”
林三宝哭笑不得,这唐玉洁跟宫子羽都教了小澄些什么啊?他用力把张牙舞爪的小澄拉进怀里抱住,“好了好了,你不就想要那个泥人吗?我给你买行了吧?这越扯越远的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像宫子羽了!”
小澄这才止了哭,“真的买给我?”
“君子一言!”林三宝好气又好笑,抱着她回到泥人小摊前,对泥人师傅道,“师傅,麻烦你再捏一个花旦造型的泥人……啊,不,不要穿着那么隆重的戏服的,就穿着一件紫色袍子就好了,也不用戴那冠冕,长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来就好了……最好能在他胸口前掐一朵梅花……”
“这位先生,你是想要捏一个特定的人吧?”师傅抬头问,“你有没有他的画像?我照着那画像捏会传神很多。”
“……不,不是,你就随便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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