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命大,其实有时候夜修觉得这家夥大概是佛陀转世,生来就是以自身之大苦难来拯救世人的。禾木被一个杀猪婆捡了。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禾木长到三岁便听话懂事,聪明伶俐,他懂很多其他小孩不懂的,甚至大人也看不明白的事情。
禾木去帮娘买鱼,他知道这鱼是三天前打的,早就死了,卖鱼的抱著鱼装作鱼正在挣扎的样子,想要多收点钱,禾木明白,可他没有揭穿,还是给了,他把娘给他买芝麻糖的钱全都给了卖鱼的。
禾木八岁之前,被拐卖过四次,三次是别人请他带路,一次是有人说身上的盘缠全丢了希望他借点盘缠给他,於是禾木就被那人卖了。
不过禾木终究是运气好,不管怎麽样曲折的经历他总是能够回到家,不过他从不对他的杀猪娘说一个字。
禾木是个孝顺的,他会帮城西的铺子拾柴火,会帮城南的铺子扔垃圾,还会替没钱的却想要花衣服的小姑娘从各种角落找到少奶奶们扔掉的边角料。禾木靠这些钱给娘买些女人喜欢的东西,胭脂水粉之类。他会从河边拾些小石子,打磨成型,细细穿孔,做成那挂饰耳坠,卖给那些女人们。而那些钱,他十有八九会给了战乱逃来的乞儿,又或者是落魄的青年。那些钱不多,甚至少的只够买几个馒头。
禾木总是相信人性本善,他认为他做的事情能够帮助到别人,那麽他落魄了别人也会帮助他,这不是跟他杀猪娘学的,虽然他娘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後来连著几个月都是大旱不断、滴雨不下,还发了猪瘟,最後人也患了瘟疫,他们这个乡被县太爷围了起来,不准一个人出去,也没有人给他们发粮食。一有人高烧不退,便被官差们拖了出去,之後便再也没有回来。
再後来他娘也病了,也被拖了出去,禾木拖著小短腿在後面追著,他看见村民一个个被人像杀猪猡一样杀掉,鲜血染红了大地,染红了他的眼。
之後干旱便好了,就像鲜血滋润了这干渴的大地,反哺於天空,让他们久逢甘露,禾木张大著嘴品尝那雨露,只觉得苦涩不堪。
再後来,禾木知道了国师,是国师让这片大地不再干涸,止住了瘟疫。禾木不知可否,因为他不知道什麽是瘟疫,也不知道是否发热就是瘟疫的症状,更不知道那群死去的人是否换回了他们生命。
禾木继承了他杀猪娘的猪棚,不过没敢养猪,而是进了一批鸡,他们乡大概十几年内不会再养猪了,那是整个乡的噩梦。再後来禾木实在是在乡里呆不下去了。村民们跟禾木说,你走吧,村民们跟禾木说他们要把所有养猪杀猪的赶走,村民们跟禾木说,好不容易下雨了,求求你让他们活下去吧。
於是禾木走了。
他徒步而行著,渴了就喝河水露珠,饿了就吃果子打山鸡,若是到了城镇就打几天短工,攒够了盘缠接著走。他这一路见过很多听了很多,可他的心从没被这些污染过。
有一天,禾木救了一个人,那人问他可愿成为新的国师吗?他说,然。
然後禾木就见到这辈子他见到的最耀眼夺目的十八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如天际璀璨的星星,耀眼无比。而禾木就像那路边的小草,丝毫不引人瞩目。
教习说让他们去接触村边的孩童,他们去了。禾木没有甜美的糖果也没有好玩的玩具更没有引人的故事,他站在旁边笑著,看著其他人各施神通,看著孩子们笑脸不断,他知道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可禾木仍然笑著,因为他觉得真心假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经历。
教习教导他们训练他们,训练是残酷的竞争也是残酷的。
禾木自小就在山里长大,所以他体力好皮糙肉厚耐操,没有鞋也可以走在坚硬的石子路上。旁人问他为什麽要把鞋给那人,禾木憨笑著,没有说话,自此便没有人再把他当人看。有困难找禾木,需要帮助找禾木,需要人顶杠找禾木,这一切都是禾木自己的选择。
後来禾木又被欺负了,教习说最後一个上山的人罚打所有人的水还有没有晚饭,於是禾木被人绊倒了,他笑著爬起来,又被人踹到了,那人对他说不准他超过他们,禾木没有说话,那人两眼泛泪说自己从小就怕挨饿,於是禾木点头。
之後禾木遇到了夜修。
夜修其实最看不得这等犯贱之人了,走什麽路都是自己选的,他不会为其怒其不争,却也希望眼不见为净。
也是夜修无聊,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後,恢复著清晨与少年滚床单消耗的体力。
他坐在河边饮水,就看到从後面慢慢爬上来的禾木。
禾木的眼睛很亮,完全不像是对生活失去希望任人蹂躏的人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
於是夜修问对方,为什麽要任人欺辱。
禾木说,欺辱不欺辱,只是看的角度不一样。
一瞬间夜修真觉得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大爱世人,好似他们所站的高度完全不一样一般。
於是夜修对禾木起了兴趣,勾引了对方。
然後让夜修更不解的事情发生了,夜修原来的情人发现了他和禾木的关系,於是三人对峙,奇怪的是,禾木的表现并不像以前那般,他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丝毫怯弱。他用他那张平凡的脸冲著少年淡然一笑。
少年的死,夜修一直觉得是禾木的错,禾木就是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害了对方,并且毫无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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