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上次领你来采菜的地方啊。”
经硕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地形有些熟悉起来,仔细找了找,终于在一个方向上隐约看出些绿色。想起上次那些菜苗,肯定已经长大许多了,正好摘一根黑瓜来解解饿。
于是,背着白云犬,和硕鼠走去那片菜地,发现果然繁盛非常,吃了一根手臂那么粗的黑瓜,肚子撑得饱饱的,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休息。
硕鼠把自己的尾巴拿到前面,把套在上面的虎尾退下来,搭在一棵壮实的菜藤上,爱惜地说:“都湿了,要把它好好晒一晒。”
经硕鼠这一捯饬,我也想起自己身上的龟甲布衫来,它早已湿透粘在身上。但我想起一个问题来。
“唉?一直都不知道,你是男鼠么?”
“男鼠?”硕鼠有些摸不清头脑,眼睛里透着紧张,“什么是男鼠啊?”
“那……是雄鼠?”
“雄鼠?”硕鼠更加紧张了,微微长开猩红的小嘴巴。
“那……公鼠?”
“我不知道啊。”硕鼠很惭愧地摇摇头。
难道老鼠不分性别吗,我偷偷地朝硕鼠下身扫了两眼,除了厚厚的毛什么也看不见吶。
“你生过小鼠吗?”
“没有。我不会啊。”
“哦。”了解了,“那你就和我是一样的。”于是,我放心的把龟甲布衫脱下来,甩到菜藤上晾晒起来。然后舒舒服服倒在草地上,感受着小草簇拥着皮肤,就像过去倒在浪花涌动的海滩上一样。
硕鼠凑过来看我,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原来你的皮可以脱下来呀?”
“对啊。就是不好脱,所以常常穿着。”
硕鼠揪了揪自己身上的毛,不无自卑地说:“我的更难脱。”
“你的根本就脱不下——”我的话没说完,忽然发现硕鼠的神色开始不对劲,又是那种紧张到癫疯的样子。
“……怎么了?”
“我听到有声音!”硕鼠仓惶地抱着头,双眼绝望,“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在这里看到的不该看的东西!我的眼睛呀!”硕鼠叫着,贴着地皮就跑开去,在它身后,潮湿的黑土地窜起一溜泥点。转眼之间,它就消失不见了,估计是躲进了附近的地洞里。
我尚未听到声响,但我知道自己的耳朵没有硕鼠灵,于是也把晾晒的布衫抓过来套上。脑袋刚从衣服里伸出来,耳朵也终于听到一阵疾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不像四肢着地的野兽,反而像魔人。
我拎起依旧迷糊的白云犬,想逃回洞里,但距离洞口还有很长的距离,以我的速度肯定会被来者发现,只好冒险躲到了浓密的菜藤后面,手里握着一根权当武器的黑瓜。
我刚刚准备好,那个脚步声就已经来到了。我听到他微微收息,似乎上了些年纪,不像青壮年那般利落。
“嗨——”他疲惫地叹了一声,像打招呼又像在长长舒一口气。
“这次来晚了,莫要怪我。”他开始讲话,但没有谁回应。
“我之所以来这么晚,都是因为城里出了事情。异恋的那群小伙子,想趁着黑夜翻身,真是不懂事啊。他们以为我不理解他们,哼!律例对他们的严惩写得那般清楚,而我却一直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还不满足,唉!翻身了又能做什么,快活上几十年,然后让子子孙孙断绝了后路?他们太不懂得节制。
“算了。我也老了,事情都交给魔藏去做。我知道他的性子太强硬,不如兰儿懂得变通。但也没办法。他自己已经建立起势力来了,想也不会太差。魔人国只要没葬送在我的手中,我就没什么惭愧的。一切都是天意罢了。”
这来者缓慢地讲述着,跟上次那个双火说的事情似乎有些联系,不知道魔昂去了是做什么的?来者继续说着,他开始回忆往事。他的语调温柔而庄严,时悲时喜——我忽然想起那块写着“吾妻”的石碑来。听着声音,他此时正是站在埋藏那块石碑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那下面葬的应该就是这来者的妻子!这么想着,我的心里放轻松一些,能这般来凭吊亡妻的魔人,应该也很良善吧。只是硕鼠似乎很怕他。想着,我朝硕鼠跑去的方向看,尚能看清它逃走的印记,而那些印记旁边是我们来时的脚印。如果这来者转到这里来看,势必能发现“我”还留在这里。
这片菜地的面积不大,只及得上泉眼的大半个水面。我躲在藤后,与那来者也只相差十步之遥,好在这里的菜生长得茎叶茂盛,使得这一方天地如同一片浑浊的海水,只要他不过来,还是发现不到我。
忽然起了一阵风,吹过未干的衣服,生出战栗的凉意。趴在我脖颈上的白云犬在睡梦中也缩了缩身体。那来者想必亦是顶着大雨赶来的,我听到他轻微的咳了一声。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大不如前啊,大不如前。”
风又加大了几分,几欲把菜藤吹倒。
我听到来者“嗯?”了一声,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
“好啦。你活着的时候,常说这阵南风里面有天意,它这会儿是要赶我走了吧。只是下次,估计又要等十年了。那就十年后的长夜再见吧。”
随后,我听见他的脚步在呼呼风声里渐渐消失。
我也背着白云犬往回走,逆着风,慢慢走在泥泞的黑土辽原上。
途径来时的洞口,硕鼠突然冒出头来,小心翼翼问我:“那个……走了么?”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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