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尘轻抿碗中的“惊魂”,方才仰头而尽,着实品不出好坏,这酒还是适合细细浅尝,才堪回味无穷,余香萦绕。
只是,不宜多喝。
他接过清乾仙君的话:“何止耳熟,普天之下,无人不晓。相传,若能破得四字之谜,便会得到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珍贵?”清乾仙君不置可否,漾开金色祥云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耻笑之意,捏着手中的酒碗轻轻摇晃,“这世间,何来珍贵之物?不过是贪念所生罢了。”
略略抬眸,由尘见那人唇间漾着一抹孤寂的笑颜,仿佛嘲笑着世人的痴傻,却又隐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不由得暗自叹息,垂眸望着碗中自己的倒影,朦朦胧胧,曲曲折折。
皆是戏中人,又何苦当真呢。
那一夜,由尘与清乾仙君说了许多。
之前还心存芥蒂,不知这位仙君是否是来找麻烦,一切话都是不冷不热地遮了回去。
谁知后来,或许是“惊魂”的缘故,由尘微微起了醉意,喝到半晌,便支着脑袋靠在桌上,唇间的话越吐越多。
实是外人不知,这“惊魂”是由尘只为自己而酿,其他的好酒他皆是千杯不倒,唯有“惊魂”能让他酒醉云梦。
闲暇时,也是一人独自畅饮,梦回前尘往事。
饮一次便醉一次,醉一次便梦一回,如此反复,魂惊黄粱。
而那清乾仙君也甚是怪哉,趁着由尘酒醉,不问他来自何处,不问他紫蒲藤现在何方,也不问那孽畜可有逃脱。
明明一切皆知,偏又心照不宣,问来问去都是人间琐事。
“由尘在人间待了几个春夏?”
“不记得了,大概也有百年吧。”
“这人间可有何好处?”
“闹得人无法心静,如此,也不用想其他。”
“坏处?”
眸光潋滟地笑了笑,颊上是三分醉意,由尘回道:“变得不像狐狸了。”
清乾仙君怔了一下:“你确实不像,”而后颔首叹道,“这为狐的,哪有你这般懒散?”
由尘挑眉:“你若在人间待些年岁,只会更懒。”俯身卧在桌面,碗中的酒水洒了一地,溅开一朵朵艳丽的花瓣。
清乾仙君绕过桌角,俯身揽过他的身子,扑鼻而来一阵蔷薇般的冷香,和那天梅林一模一样。
这个雪白的人身上,有和他一样的气息,浮云般淡漠,难以捉摸。
环着那充满淡淡酒香的身子,清乾仙君的心第一次浅颤了一下。
“我若待在人间,你是否肯陪我?”他轻声道。
第四回
一夜宿醉,清乾仙君当晚做了一个梦。
鹅毛飞雪,梅林深处,一座草屋坐落俱寂天地。
他听到一曲凄凉婉转的箫声,如珠玉落入心盘,扣人心弦。
拨开梅花寻去,只见那座草屋离得自己愈来愈近,耳边的箫声咬住心扉,让心海又似平静,又似波澜万丈。
抬眸望去,草屋阶前,盛开的梅树枝下,一抹雪白的人影背对着他,仅能看见那头胜过天际的银发,由得寒风轻轻飞舞。
那人微微侧着身子,纤细的十指扣在一只白玉长箫上,随着凄美的箫声跳动指尖。
揭开一枝挡在眼前的梅枝,那人忽然转过身来。
淡金色的眼眸看着远处的他,绝色无双的容颜,微微扬起一抹倾倒众生的浅笑——
敢问佳人冬可冷?嫣然一笑黯婵娟。
天地风雪静止,红梅花瓣垂落,花海一如既往缭绕那人周身,鼻间却是清冷的蔷薇花香。
梦,便在此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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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死了,城东罗家公子昨晚死了!!”酒肆门外,冲进一个灰袍男子,刚踏进门槛,便嚷嚷着凑到一张人最多的酒桌前。
“什么?又死了一个?”酒桌上有三四人,旁边的几张酒桌也是如此,一听到男子嚷嚷的内容,个个面露惶恐惊叹之色。
“对啊!我听王婆说的,那罗家公子昨晚还好好的,今早鸡鸣时,院子里突然闹腾开了。王婆一打听才知道,罗家公子给人挖心喝血了!胸上一个窟窿不说,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整整一具干尸,好不吓人!”灰袍男子气息不平地说完,抚了抚好似受惊的胸口,执起桌上别人的酒碗一饮而尽,定定心神,驱驱身上的寒气。
“我的娘哟!这是第几个了?”有人哀叫一声。
旁边一人掐指一算,脸色顿时青白,吞吐说道:“都……都四十个了!”
“什么?”灰袍男子抬袖抹干嘴边酒渍,喃喃念叨,“七七四十九,七七四十九……”忽然大叫一声,“哎呀!就差九个了!那些妖怪练就妖法不就是吃人心,食人血么?这崦嵫城肯定有妖怪作祟!”
有人立刻反驳道:“若真有妖怪,霍太守请了好些个和尚法师,怎么连个鬼影儿都没捉到?”
“是啊!我听说太守前几天又请了一个和尚来,据说那和尚可厉害了,西天游历而来,长得也好生俊俏,眉心还有一颗佛缘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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