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乌桑的眼神,三番五次在那么可疑的地方相遇,他都不曾问过一句乌桑为什么会找到那些地方,乌桑看着还有人能像自己一样犯傻,言语都欠奉,只怕无奈极了吧!
他是个傻子!不止在于数次放过乌桑,还在于对乌桑莫名的信任,他一边劝着柳吹絮说乌桑只是个杀手,一边却已将这个冷漠的杀手归于同类!
这才是痛苦的根源。这痛苦,他自认为是自己活该。
朱离从杨家出来时,天色已擦黑,密云遮裹着天穹,四周黯淡,亦如他的心境。
柳家已摆过了饭,张氏歉疚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你说去缘来酒楼,我们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你吃过饭么?”
柳绵盯着地面小声说:“我替朱大哥留了饭。”
杨家的事,乌桑就是凶手的事,自己的愚昧大意,和得知乌桑是凶手时自己的郁结心痛,种种都在朱离心头盘旋,但这一路他却还是拿定了主意。
他脸色苍白,却一如既往地挂着笑意:“柳爷可歇息了?晚辈有要事要面禀柳爷。”
张氏看朱离神情认真,支开了柳吹絮和柳绵兄妹,留朱离单独去见柳城,却不想朱离见着柳城第一件事,竟是一膝盖跪在了柳城脚边。
柳氏夫妇惊得来扶来劝,却都没有用。盏茶的功夫里,这已是柳城第三次伸手扶跪在地上的朱离,但朱离一意孤行,就是不肯起身。
朱离脸色这样差,柳城真担心再跪上一盏茶的功夫,朱离会晕过去。
张氏看这孩子倔强,劝也劝不动,只端过一盏莲子粥来:“存之,纵有天大的事,也该吃了饭慢慢说。这是绵儿有心,特地为你留的。”
柳城也劝他:“什么事值得贤侄如此?万事都可以商量嘛。”他又伸手来扶朱离。
朱离拜了一拜,才道:“柳爷信得过我朱家才把杨家这等大事托付我朱家,奈何存之少年轻狂,不识人心,却是眼睁睁错过了凶手,真是辜负了柳爷嘱托。”
柳吹絮识得仰止剑法,识得杨行天身上的伤口,今日西湖三怪的亲友们在逞州街头大闹,那瘦子身上的伤口那么明显,柳家是逞州大户,总会听闻消息,过不了多久,单凭这一招相似的招数 ,柳家也会知道乌桑是杀害杨家的凶手,他无从隐瞒。
柳城闻言已腾地站了起来,“这么说,贤侄寻到了杀杨兄一家的凶手?!”
柳城脸色急迫地看着朱离,只见这个平日笑如和风的人脸上笑意不落,脸色却一阵青灰,一阵苍白,转瞬换了几换,但最终只见他脸色如常,目光坚定,仰头答了一声:“是!”
“是谁?”柳城没有那等耐心。
“柳爷,这便是晚辈求肯之处——杀害杨家的凶手小侄不能说,非但不能说,还得请柳爷宽限时日,小侄亲去将那凶手捉回来,只盼柳爷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听说什么,都当耳畔秋风,不予理会。”
柳城又是心急又是疑惑,这会却也顾不得朱离再跪上一时三刻会不会晕了:“这是为何?此人是贤侄旧识?是贤侄好友?还是贤侄亲戚?”
旧识,好友,亲戚!柳城每说出一个字,就见地上跪着的青年脸色苍白一分,眉头蹙紧一分,像是有人拿着鞭子打在他身上,他兀自忍耐着。
朱离虽然年轻,但他家教如此,总还沉得住气,他稳了稳声音:“他,他与小侄只打过照面,并无交情……小侄先时不防,他从小侄手上走脱过……”他都不想再去细数次数。
“先时不知他是凶手,那也怪不得贤侄,现在咱们去将他捉回来,不就是了。”
朱离坚定地摇了摇头,“还请柳爷应允,让晚辈去做个了断。”
“那却为何?小侄有什么不便之处不妨讲出来,咱们总可商量……”
灭门之仇哪是商量可以解决,他恼恨乌桑不假,却也想要找到乌桑问个清楚,“并无难言之隐……小侄可对天发誓,绝不包庇贼人,只请柳爷先沉住气,小侄定会将他带到柳爷跟前,到时再凭柳爷处置。”
柳城一时沉默不语,朱离便也直直跪在地上。
虽然杨家看来底细不清,但在柳城眼里,杨家还是与他交好的清白可怜之家,如今惨遭灭门,凶手已经出现,要他忍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张氏看着两人僵持,挨在柳城身边,捉住了柳城的手,轻声劝道:“城哥。”柳城拍了拍张氏手背,应道:“那我随你去追凶,这样可好。”
朱离又摇了摇头:“还请柳爷多等些时候……”
柳城似乎有些忍不住脾气,张氏轻轻拉了他一把,他才没站起来,张氏握着他的手,“城哥,存之年纪虽小,但他的行事咱们都看在眼里,杨兄一家的事我知道你忧急万分,但祸已酿成,咱们此刻为难存之有何用?”
朱离感激万分,张氏对他抚慰一笑,又劝柳城,“城哥,若没有存之,你这样病了一场,单指着吹絮,何时才能寻到凶手?你何不能等这一时三刻,到时存之的事了了,咱们明明白白地报仇,不是更好?”
柳城这才点了点头,看住朱离,一拍桌子:“我可以等着你的消息,但你总得留下个东西做凭证!”
朱离从脖子上解下一枚小巧的挂坠:“这上面有朱家印记,若晚辈行事不当,柳爷只管去家父面前讨要说法。柳爷总该信得过家父。”
柳城接过那挂坠,拂袖而去。
柳城转身而去的背影那般决然,朱离只觉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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