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宋修明啥反应,就听他笑着说:“我看你和你朋友都聊了一整天了,还是不肯跟我说话?”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要是你不和我说说你什么感觉,忍着痛忍着麻,最后出问题了怎么办?”
我被他烦的不行,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宋修明楞了一楞,而后笑着扶了扶眼镜,说道:“好了好了,你现在的情况挺好的,记得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让你那朋友来接接你。”
我挺不喜欢这样听他唠嗑的,说的好像和我有多熟一样。我只不过是他的病人之一,说到底那个被绞肉机绞了手臂的病例不是更加奇葩?还是说这医生近来没啥新病患,所以寂寞了?
见我还是不说话,宋修明拍了拍被子,轻声说道:“今天晚上我会留在医院里和他们一起值班,就在这房间对面,有事叫我。”
能有什么事?
等宋修明走了出去,我瞪着天花板,瞪着瞪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梁梁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来,我有些急了,不是早跟这家伙说好了要来接我的吗?怎么又没音信了?
偏偏手机在出车祸的时候也被轮胎压烂了,关键时候连人都联系不到。
衣冠楚楚的宋大医生经过病房门口,然后又倒退了几步,扶了扶眼镜走进来疑惑道:“你还不走吗?你那朋友呢?”
我不想跟这医生说话,最后一天了,实在不想在最后关头给自己添堵。
宋大医生好像有些不高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皱眉头的样子。
他用教训小孩似的语气跟我说:“别闹脾气了,你是不是没有手机?应该还记得你朋友电话吧?”
然后他把他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拿给了我。
我瞪着那手机,最后看看日头,都快傍晚了,于是只能有些不爽地接过去。
我以前用的都是按键机,触屏的用不太习惯,在屏幕上摸来摸去的就是不利索。听那个死医生笑了几次,最后终于靠自己的操作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还好我记得梁梁那死人的手机号码。
“嘟嘟”声响了没一会儿,就被接起来了。
我不客气地骂道:“你这家伙在哪儿呢,不是说好来接我的吗?”
那边沉默着没人回答,不过我还是敏感地听到了呼吸声和背景里传来的“呜呜呜”的声音。
我一下子就了然了。
因为我的左腿又开始痛了,同时心里也不舒服了起来。
跟了姚九两三年,我当然了解这个人的脾气。这人表面上一看衣冠楚楚的一正人君子,一生气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
于是我深呼吸一口气,稳住气息之后笑着开口道:“哎呦,姚九,怎么,几天不见改行当绑架犯了?”
估计是见我脸色和说的话都不太对
劲,宋修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手机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阴沉阴沉的,那家伙以为自己是阎王爷呢?
“你人在哪儿?”
“在哪儿关你屁事?”我不客气地骂了起来,“把梁梁给放了,少玩电视里的花招,真以为我不敢报警呢?”
“莫乐!”
他妈的,我最讨厌听人叫我这名字。莫乐莫乐,这不是一出生就诅咒我吗?
于是我也不爽起来了,猛地坐起身就对着手机冷笑道:“怎么?又想打我啊?我在哪儿你管的着吗?我一不是你儿子二不是你老婆,你自个儿找了小白脸回头甩我,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了?你把梁梁绑起来又能怎么样?绑起来就能找着我了?”
姚九很长一段时间内没说话,估计是在抑制骂人的冲动。不过这么几年来我还被骂得少吗?
姚九啊姚九,要是把我带回家就是为了和我吵架,当初何必把我带回家?
一想到这里,我就笑了起来。
我似乎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爸妈把我拉扯出来,最后抛弃我了。姚九把我从“夜色”里带走了,最后还是抛弃我了。
怎么,我天生就长了副被人抛弃的样子?
兴许是听到了我的笑声,姚九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我忽然间也觉得没意思了,其实那天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没意思了。
于是我又心平气和地靠回到了靠垫上,淡淡说道:“没什么,你把梁梁放了吧,这样有什么意思。我想逃,你还真能抓着我不成?”
说完就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了。
点了好几次没能挂掉,手机被宋修明接了过去,他帮我挂掉了电话。
然而挂了没几秒,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我见宋修明想接,也没拦着他。姚九既然有话说,总得让他说说完,总不能让别人家的手机老是响着。
宋修明把手机放到了我耳边,我就听到姚九用冷淡的口气说:“我不管你去哪儿,找时间回来把你东西收拾了,其他话我也不多说。”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见姚九又沉默了,就示意宋修明把电话挂了。
沉默了几秒,他开口问道:“那朋友不能来了?”
我把我有些发抖的手塞到了被子里,暖和了会儿,才掀开被子,露出了一条腿和一个干瘪瘪的裤管。
宋修明惊讶道:“怎么了?”
“我可以自己去办下出院手续。”我最后还是跟这个医生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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