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碗底捞出一小把米,低头还在地上丈量了半晌,似乎是不知该把米往哪儿撒,他手抬在半空举着,零星小米便从他指缝间往下掉。
那群正仰着脖子嗷嗷待脯的小鸡机灵地立刻就调转了方向,朝他脚下奔了过来,挤在一
处争抢着啄地,还有吃不着的大胆地跳上了他的鞋面,长着小嘴叽叽喳喳地叫。
晏清江冷不丁让它们吓了一跳,脚下一抖,往后狼狈地一步跳开,连带着手一颤,将一把小米全朝远处扔了出去。
那一群小鸡随之“叽叽叽叽”地欢快跑开,晏清江还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嘘出口气。
温沁如憋着笑不敢出声,袖子掩面也不拿下来,生怕唐突客人。
倒是温钰端不住笑了,他爽朗地大笑出声,连温沁如都有些惊讶:他自打来了京城,就没这么惬意轻松过。
他笑着揶揄地瞥了晏清江一眼,晏清江轻抿着唇,这才有些羞赧地垂了头。
“怕?”温钰笑着故意问道。
“太小了......怕......踩到......”晏清江两手捧着碗,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一笑越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哪有半分隐士该有的味道,温沁如瞧着眼里,心中疑虑顿生,眉目间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就敛了三分。
晏清江正想把碗还给温沁如,谁料那群鸡看似个头不大,吃食的速度倒是惊人,没待他反应,鸡群又掉头冲他跑了回来。
晏清江手足无措,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抱着碗不住往后退,直至撞在了温钰身上。
温钰笑着顺手扶住他,一手从他碗中取了米,展臂一扬就将米粒搓开撒出了一道弧线。
鸡群停在他们身前开始吃食,散乱地分开排成一排,满地掉的都是鸡毛。
晏清江靠在温钰胸前,只觉后背温温热热的,比靠着神树都安稳。
“呐,学会了?别让它们挤在一处,不然有的吃撑了,还有的吃不到。”温钰在他耳边低声交代,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廓上,晏清江出了后巫就异常迟钝的五感慢慢开始敏感起来,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像是被烫到了似得,从温钰那跟怀抱没什么两样的姿势中退了出来,垂手立在他身侧。
晏清江久不与人接触,只觉得那感觉有些古怪,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妥,他瞥了温钰几眼,却见他表情自然,又从碗中取了米往外撒着继续喂鸡,便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温钰喂完了鸡,又将碗递还给同样一声不吭的温沁如,嘱咐道:“沁如,你回屋换身衣裳,让厨房也别备午饭了,咱们跟晏青一道出去吃。”
温沁如笑着应了一声“好”,临走前又向晏清江福了一福,神情中莫名有些凝重。
“我们也出去吧?”温钰将自家妹子的不豫尽收眼底,也未多说,偏头示意晏清江跟着他出去,他反身将篱笆门带上,这才又对晏清江道,“中午想吃些什么?你这些日子在外面,可还吃得惯?”
“嗯,”晏清江想了想,半踟蹰半如实地回他,“素菜可以......荤的......嗯......你们都吃什么?”
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温钰又忍不住笑了:“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与沁如也爱吃素。”
“也不是不好说......”晏清江吁出口气,轻声解释,“莫叔说,要让我客随主便。”
“莫叔这回可说错了,”温钰双手负在身后,悠悠闲闲地往前走,晏清江闻言一怔,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只听他带着几分调侃地说,“这句话话明明应该是——主随客便。”
*****
温钰的俸禄都攒在一处,等着给温沁如做嫁妆用,平日里除了基本的吃穿用度,几乎无额外花销,偶尔下一次馆子,也是跟着任沧澜。
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是醉仙楼,素菜做得最好的还是醉仙楼,温钰带着妹子与晏清江进了任沧澜最爱的醉仙楼,果不其然就遇见了他。
正值中午饭食,醉仙楼宾客满座,一楼大厅里全是人,喧嚣热闹。
温钰一行跟着小二正要上楼,突然便有人扬了嗓子唤他说:“温大人!诶呀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温钰仰头,寻声探去,任沧澜趴在二楼走廊外的阑干上朝他挥手,他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披着件银白色的大氅,一头长发用发带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髻,像是个偷了大人衣裳出门的半大少年。
他那一声喊得半个酒楼都静了,众人抬头四处张望,温钰一脚踩在楼梯上,身子瞬间就僵了,他本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更别提他常年规避于各路势力人马,此时被猛地推上风口浪尖,简直无奈至极。
他低头看路也不应声,任沧澜却不依不饶地又冲他那方向放声“嗷”了一嗓子:“老温!这里!”
满堂宾客应声眸光齐齐转向他俩,温钰尴尬地一偏头,一手搭上楼梯扶手,压着一身气度若无其事地抬腿上楼,目不斜视,步伐稳健,装得真跟叫得不是自己似的。
温沁如抿唇轻笑,也跟着上楼,晏清江诧异偏头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京城朝廷命官太多,谁也没把“温大人”真放在心上,满厅人看完了热闹,酒楼顿时又恢复了喧嚣吵闹。
温钰上至二楼,任沧澜还没型没款地斜靠在栏杆上,随意地拱手冲他笑着道:“好久不见啊,温大人。”
温钰一语不发,直走到了他身前,面无表情地抬手拎着任沧澜的后衣领,无视他“诶诶呀呀”的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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