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亚脑门上青筋直跳:“我都叫你别跟着我了!”
他快疯了,朝墙上砸了两拳,薛寒一声不吭,郦亚抓了两根烟出来,都没能点上,他冲过去把薛寒从地上连拖带提地揪了起来,薛寒看着他,神色相当平和:“我去做了体检,没感染,除了胃不太好,其他都很好,我太健康了。我也不懂,怎么我能这么健康。”他撇了撇嘴,有点不屑:“可能我还年轻吧。”
说着,他轻佻地碰了碰郦亚 的头发,往他耳朵边上的碎发上吹了口气。兴许是觉得好玩,他咯咯直笑。他们离得太近了,他一笑,呼吸全都喷在了郦亚脸上。他的气味,他的笑声,他的眼睛和嘴角弯起来的弧度,他是那么熟悉,那么面目可憎,非常值得人恨一恨,也非常值得人诅咒。郦亚死死盯着薛寒,他要诅咒他暴毙,诅咒他横尸街头,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他扯着嗓子,昂首挺胸地闯入他的世界,给了他所有可能,所有幻觉,关于爱情,音乐,不朽,永恒,他又破坏这些,手里举着火把,把所有美梦都烧得面无全非。他变得丑陋,但他的脸挑不出任何缺点,他的凝视是温柔,脆弱,深邃的。他好像能看到一切事物的最终结局,因而消极,低沉,因而抗争。他在海里挣扎过,他在陆地上放肆过。他也是快乐过的。
他时常快乐,一朵野花让他开心,一首歌让他雀跃,一个吻他就释怀了,再有一个拥抱,尽管短暂,他也就满足了,尽管那种满足也是稍纵即逝的。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在这个世界上。
郦亚抱住了薛寒,薛寒靠近了吻他,郦亚没有躲开。两人的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非常吵。这让郦亚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远赴海岛参加一场海洋音乐节,一个夜晚,他和薛寒走在路上,他们聊天了吗?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们遇到了薛寒小时候的邻居,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笑起来露出一边酒窝的可爱女孩儿。那时,他才知道,海岛是薛寒的老家,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先被父亲遗弃,接着又被母亲抛弃。父亲走后,他和母亲去找过他,坐在公车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的父亲,他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妻子,新的儿子,他们一家子正在穿过一条马路。薛寒握住母亲的手,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他和薛寒走到了海边。海水冰凉,薛寒脱了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迎着海浪跑来跑去,他玩得很开心,跑得有些远了,一个浪扑过来,差点把他盖过去,郦亚跑过去抱住了他,把他扑倒在了海浪里。薛寒就笑,笑得呛了水,他起先也觉得好笑,后来他不笑了,他脑海中浮现出薛寒说的那个故事。
马路上那个匆匆走过的,新的家庭。
月光照在薛寒的脸上,凄凄白白,他的头发,眉毛,睫毛,眼睛都是湿漉漉的,他像要化进水里了。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冲动控制了他。他掐住了薛寒的脖子。非常用力。用上了他的所有力气。
薛寒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他还很从容,眼睛完全睁开了,他看着他,嘴边还是微笑着的,他用那种看到结局的眼神看着他。海水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不光是薛寒,他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透了。郦亚打了个寒噤,他没能杀死薛寒,他把他留在了海边,逃走了。
郦亚和薛寒分开了,薛寒安静地站了会儿,说:“刚才我想起一件事,以前的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郦亚不接话茬,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烟,点上了。薛寒继续道:“我一边唱歌一边爬楼梯,到了门口,掏钥匙的时候,你喊了我一声,黑灯瞎火的,吓了我一跳。我说,你干嘛,你说,你嗓门好大,有没有兴趣当主唱。我问你,主唱干什么的,有钱拿吗,你挠挠头发,就像这样,”薛寒挠了挠头发,动作傻气,“你说,暂时没有,但是以后出名了就会有。我问你,那一定会出名吗。你说,当然啦,我这么有才,一定让你出名。我想,这个人也太逗了,怎么这么可爱呢,我还想,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想要让我如何如何,这个人在想我的事情。我有些高兴。”
“你只是怕一个人,怕孤独。”郦亚说,“无可厚非,人都这样。”
薛寒没有理会他的话,还在说自己的事情:“我想,他也不可能总想着我的事吧,等以后出名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再琢磨怎么让我出名这件事了,是不是就不会琢磨我的事情了?那还是别出名了……我想他一直,一直地想我……”
“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吗?”
薛寒看了眼郦亚。
“十句话里八句都用‘我’开头的人。”郦亚说道,“你可以留下来,但是六年了,不说我,大野和阿霆也都受够了,你要留下来就必须接受一些事情,你知道吗?不可以逃避,不能逃避,一旦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你就逃,绝对不行。”
“你为什么逃走?”薛寒直直看着郦亚。
“我?”郦亚一楞。
“你也不想承担责任吧?”薛寒说,嘴唇些微地发颤。
郦亚说:“我只是做了个一明智的选择。你过得很糟,你就想别人过得和你一样糟,我不想这样。”
“我没有。”薛寒极力否认。
“那你为什么回来?”郦亚挑起眉毛,“因为你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你知道大野和阿霆会同情你,别傻了,六年了,大家都受够了,没人同情你了,你是死是活,说白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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