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再非少年游。
没有眼睛不可怕,没有眼色最可怕。
这时候窗外却有人不识好歹,“白爷,江岸到了,请您二位下车吧。”
李煜瞬间将眼光收回,随即便起身打算将无殇打横抱起。纯情的少年不禁微红了脸道,“腿无碍,我自己可以走。”
李煜化名的白石耳点点头道声“也好”,掺了无殇的右臂,小心的步上早已准备好的乌篷船。
这船虽不大,但极结实,内部的布置也可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柔软的木床,一应俱全的茶桌,还有半敞着,但必要时可以完全阖上的外船舱。
无殇暗赞劳动人民的智慧,心情愉快的欣赏着江南秀丽的水景。粼粼湖光,绰绰山色,秀景佳人,腹中有计,落无殇这会儿觉得再好不过了。
但立刻又想到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这话来。瞧那乞丐哀哀切切却无人理睬,这边厢却酒肉金玉,只要有银子,哪里都可以是天国。如若身无长物,哪里都只会是地狱。
然而无殇不算是悲天悯人的主儿,最多有些善感,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了。更何况现在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岸旁杨柳梢垂,绦下一抹绿丝绒的墙,偶有莺盘雀飞,花草生歌,让人无酒自醉。身旁的白石耳表情平和而幸福,仿佛沉迷于这盛世天下。无殇轻轻的吁了口气,微眯起双眼,便要在暖阳下慢慢睡去。
没有眼色的主到处是,今日特别多。
一阵轻佻的口哨兀的扰人迷醉。三四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带着一脸的不正经,坐在二人对面的大船上不怀好意的笑着。
对于落无殇而言,出了慕容有钱,还从没有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不碍眼的,于是他立刻厌恶的皱起眉,想想不便出手,就转眼去看正在品尝炒红豆的“白公子”。
其中一个轻薄子弟胡哨一声,自以为fēng_liú潇洒的打开折扇道,“小娘子,好一副花容月貌,真是我见犹怜啊!来陪爷几个喝上几杯吧!”
“白石耳,给我倒杯烫茶。”无殇斜坐着未动,冷冷开口。
李煜闻言照办,这时大船上的几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还更加极尽猥琐之能事,“哎呀呀,你看那美人慵懒的样子,真真是让人销了魂去!八成是昨晚……做了什么好事情罢!”
说时迟,那时快,李煜一掠衣袖,几十颗脆香的红豆便射向大船方向,不偏不倚的镶入那些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油饼脸上。
此情此景煞是可笑,李煜却一脸正经,温文尔雅随风而立,负手吟诗道,“红豆生南国”。
落无殇也微微一笑,扬手将整盏滚烫的热茶泼出,茶叶和开水浇了几个流氓一头一脸。轻轻嗓子,他用标准的男子口音朗声道:“春来发几枝。”
然后迅速吩咐艄公加速,在狼狈无比的浪荡子们面前,飞快的离去,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无殇甩甩袖子,自以为潇洒的将茶盏放下,李煜却靠坐过来,很有些安抚的意思:“别动怒,小心牵了伤口,飞絮——”
那李煜本是好意,可是这时常温吞怀旧的性子却让少年大大不爽起来。飞絮飞絮,他终究是无法面对一个“落无殇”么!于是脱口而出,“我不是柳飞絮!”
“那是谁呢?”那人仍旧好脾气的问道。
无殇满肚子邪火也不好撒出,一时看着江水语塞,半天才闷闷道:“是水,水寒色。”
“这名字倒是甚好,只是略显凄清。”那人又递上一杯温茶,语气仍是温温和和的,“但你喜欢就好。”
这话旁人听来必是舒心贴耳,却一下子教无殇低下头去,掩了自己微痉的表情。痛苦他受的多了,这份莫名的温情倒消受不起。他害怕自己得到的太多,就会没办法把握自己的情感。
手里捏着的茶杯渐渐的出现了细纹,无殇竭力稳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身子,告诫自己,不用心,不动情,麻木着,活下去。
将温热的茶水灌下肚子,少年终于缓过劲来,在心理嘲笑起自己的懦弱,难道皇宫里住久了,还染上了风花雪月的习气不成?
“寒色,身体还好么?你看,那时江上商铺,专卖些水上特色。”李煜见少年表情抑郁,便开口引他注意,“你要些什么吗?”
无殇闻言抬起了头,“你买给我?”
“诺。你看上什么了?”
“最贵的。”他答得倒干脆,也不管那摊子都买些什么货色,只是单纯的想坑李煜一把。
黄金多多的皇帝当然不会在意,只是点头吩咐艄公移船靠前,然后探了半个身子朗声去问那船铺伙计,“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卖货?”
“咱家这货色一应俱全!就看爷您想要什么?”那伙计立刻上前,热情的招待着。“质量都是顶好顶好的,只是凡事都分个三六九等,咱这小铺子也一样。爷看看,哪个入了您的眼?”
落无殇坐在船里,却觉得声音入耳三分熟悉,便撑着船壁,作虚弱状站起,往那伙计望去。定睛瞧来,这人可不就是……君子坦荡荡的店小二!
“你为何在此?”无殇盯着他,轻声发问。
“您是——哎呦妈呀!是爷您!哎呀,您问小的为什么上这儿来了?那是,哪里有钱哪里就有咱呗,银子是老大!爷是熟客,咱就给爷您算最便宜的价儿!您看,您还是这么玉树临风fēng_liú潇洒洒脱自然然后后来来这里……”那伙计口沫横飞,罗嗦的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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