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吸一顿,又怕露了窘态,只得随意开口掩饰,“不过说不准那赵家千金真是个绝丽美人,倒也不亏。”
这句话却不知怎的又惹了最近喜怒无常的少年,他脸一沉,道,“我累了,去休息,白大公子便去寻你的艳遇吧。”
无殇撂下话,掉头便走。
李煜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眼见进了屋,才赔笑道,“寒色身子不好,昨个又喝多了酒,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嘛。”
“不必。”负气少年干脆利落的回绝,却没有抗拒的意思。他将沾了酒气江腥的外衫扔到一旁,背对着好脾气笑着的男人躺下,悄然运功。
那人就一声不响的坐在一边的木椅上,双目微合,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殇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避开李煜,神不知鬼不觉的找那赵志士取药,将来伤好了,想着法子出其不意,仗着轻功,总是可以脱身吧?输气之后,想得也头痛,便模模糊糊的又睡去了。
梦中慕容,雷霄,银狐,小红都在身边,慕容有钱一如往常轻抚过无殇瀑黑的头发,消瘦的脸颊,最后落在淡色的唇上。
“有钱,别闹了!”无殇轻斥,睁开双眼。
屋里很安静,并无他人。
上午的阳光从船上巨大繁复的木窗泻入,在床上也可以看见窗外的粼粼水光。无殇不想再穿上那皱作一团的外袍,看看地面也极洁净,便赤着足走向红漆木的大窗。江上特有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几尾银鱼跃出水面,让眼前景象平添几分生动灵气。
无殇双手一撑,轻盈跃上宽厚的窗台,带着水汽的江风微凉,托起他雪白的内衬下摆。
坐的久了些,湿气微渗,衣衫单薄的少年不禁蜷起身子,双臂环膝。
还未等他再有什么动作,不知从何处走来的李煜悄无声息的解下披风,裹在他身上。“你的伤……还是小心些。赵先生准备了热水,去清洗一下可好?这里有干净的衣物。”
无殇点点头,却又犹豫道,“好是好,只是我有伤在身,这么一冲洗,怕是药膏都会散开……”
“不碍事,”李煜微微笑了,“我可以帮你。”
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正是拜他所赐,无殇便也不客气了,同那人一道走去洗浴的地方。
待看到盛着热水的大木桶时,却不禁笑出声来,只见那热水上漂浮的分明分明是香气扑鼻粉嫩水灵的蔷薇花瓣。“我突然觉着自己倒像是皇后娘娘了,”无殇扶住额角,自我解嘲,“皇帝陛下服侍不说,还用上这种千金大小姐的浴桶。”
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他除掉衣袍,浸入那充满花香的水中。身子是凉的,水却极暖,于是一瞬间水汽蔓延开,将两人的面目都遮得有些模糊了。
落无殇隔着水影,看见那人盯着自己,也不言语,神色中仿佛有抹说不清的东西。便忍不住伸了手,撩起水去泼他,“为何如此苦大仇深,人家赵家千金看不上你?”
“别这么说……”那人低声道,也不多辩解,只是伸手抚来,“这个伤口……还痛么?这样白皙的皮肤,怎么就兀然的留下这样的伤口……”
聪明如落无殇,当然知道这个皇帝悲月伤花的老毛病又犯了。便不耐烦的捧了更多的水去泼他。“我一介男子,又不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伤口以后自然会好,我不会在乎这个的。相对的,流失的血液和真气倒是令我惋惜,而这些东西你又赔不了。”见他脸色愈加低暗下去,无殇的心情却莫名好起来,双手环胸,笑道,“白公子这样可是又老又丑,不知春秋几何?”
“你这话说的可不待见人,我双十又七的大好年华——”李煜终于又牵起嘴角,“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寒色你多大年龄了。”
无殇浅浅一笑,笑容清朗,“二九年华,小你十岁,正值青春!”
“那还真是花朵馥郁的年龄……看样子你还未到及冠就行走于江湖?你家人就不管你么?”
“别想套我的话,”无殇懒懒往后一靠,一针见血的指出面前人的用意,“我很自由,想怎样做,去何方,都毫无约束。”
一脸寂寞的皇帝趴在木桶沿儿上,眼睛看向木窗,却让无殇觉得他在看向更远的地方,“是么?毫无约束……很幸福吧?不似我,从小就要在那样一个鸟笼般的地方生活,众人勾心斗角,兄弟相残,为的也不过是那几斤重的帽冠罢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是那些人的眼光就一直刻在这里,那些死不瞑目的眼光。”他颀长的手指点了点前额,“而且,我无法辜负我的母亲。”
“说这些有的什么意思!”赤身luǒ_tǐ的少年忽的一下自水中站起。面有怒色,“自由岂是你这锦衣玉食的人想象的那般?不过是……不过尔尔。”
少年像是硬生生的吞回了什么话,住了嘴,默默拿过布巾,拭干身体。看见那人一脸抑郁,动作未变的趴在那里,终是忍不住,幽幽叹口气走上前去。
“我自由,是因为我失去了除此以外的一切。你舍得么?”
李煜闻言一震,立刻抬了眼看向少年,双唇动了动,模糊的吐出几个字,无殇听得出,那是“天下百姓”。
潇洒云游世间,随性仗剑执扇,春看桃花夏游溪,秋观红枫冬赏雪,何人不想?可试看苍生,如斯者能有几人?即便心清气高不慕荣禄,这泱泱世间,也总少不了那么一两样羁绊脚步的东西。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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