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抽泣着说不出话,阿景道了声“保重”,身影便重新隐在黑夜里。从这望出去,黑夜的火光看得分外清楚,每一道光亮都像在燃烧着这些人的灵魂,现在越鲜活,结局越惨淡,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顾有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让血液流动起来,扶着阿絮坐在茅草上,关照道:“听阿景的话,别出去。”说罢,走出了关他数日的茅草屋。
他依旧被全身阵阵的疼痛折磨着,虽然不如第一次那么厉害,却如新生蚂蚁噬肤那般细密。顾有川之前对这毒也有所耳闻,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身感受到。
顾有川有意避开起冲突的人群,目光却不小心瞥到了刚刚那个叫阿景的青年,只见他手持一把缺了口的残破大刀,手臂肌肉不自然地凸起,青筋根根突出,几乎要爆裂,面无表情地与狼牙兵对峙着。
明知那药有不可挽回的副作用,阿景依旧义无反顾地吞下,他作战的背影与火光融为一体——只为了活着。顾有川回想起这个青年那晚很是无奈地说出这一句。
到这个时候,流民们已经不再想着陈璘许他们的好日子了,生命也许就这样,幻想随着实际的痛苦平衡着,而最后终究会如大梦初醒般倒向现实。
“顾有川!”
顾有川刚估量了一下自身的状况,觉得还有余力可以去帮阿景一把,就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拳打在肩膀,这一拳没有收力,他直被打得一个踉跄。
他捂着肩膀,尴尬地咳了一嗓子,看着来人,是几日几乎不吃不睡在担心他的秦岷,都直呼了他全名,大概是气急了。而秦岷似乎觉得打他一下还不解气,一拳又揍了上来,顾有川没有接招也没防备,就站着老老实实被打。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不挡?”秦岷一拳结结实实挨上了顾有川的腹部,后者吃痛低低哼了一声,秦岷两拳下去似乎就完全解了气,赶忙上去扶着形sè_láng狈的顾有川,紧张地看着他的脸色,局促道,“有没有打痛你?我……我太冲动了……”
顾有川摆摆手,贱兮兮觉得被秦岷打死能给他解气也值得,心下把秦岷对自己的心意七七八八猜了个遍,突然就不合时宜地惆怅起来,也不知这份情谊能在乱世里鲜活多久。他巧妙地避开这件两人都暂时不愿点破的事情,问道:“映寒他们呢?”
秦岷边带着他往外撤离边答非所问:“我知道你是因为中毒才头疼的,余大哥跟我说了。”
顾有川:“……”他心里把余映寒骂了个遍。
秦岷心不在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刚刚是不是真的打痛你了?”他感觉顾有川脚步有些不同寻常的虚,每一步下去都像走不稳的样子,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音调都拔高了,“是还头疼着吗?”
秦岷刚刚乍一看顾有川全身没有任何伤口,这些天的担忧一下消失了大半,随之而来是心头怎么也散不去的火气,打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顾有川仍受着头疼的折磨。
顾有川对着秦岷一直都是有意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也是,只得顺着他的话语道:“是了。”
秦岷越来越愧疚,扶着他胳膊的手缩了缩,脚下加紧了步伐,穿过长安茂密的树林,带着顾有川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中。
那里余映日正生着火,见来了人急急忙忙凑上来,不由分说按住了顾有川的脉门,强硬地让他这个伤病员躺下,忙活着在背包里找药。
余映日:“顾有川你真是命大,两种剧毒竟然都没要了你的命。”
顾有川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可能吃的药多,连毒都奈何不了我了吧。”
秦岷见顾有川苍白的脸色,心里痛得快给自己憋出毛病来了,甩了一句:“我给你们守着”就脸色阴沉沉地走出洞穴,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噬肤丸是有解药的,只是余映日一时半会缺少点必要的成分配不出来,只得七七八八塞了些草药到顾有川嘴里,把毒性暂时压制住了。
顾有川嘴里满是苦味,皱着眉艰难地咽下去,也不知是不是余映日给他吃的那些里有助睡的草药,他全身疼痛暂时散去了之后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秦岷坐在洞穴门口,这里在密林的内部,隔绝了外面打斗的声响,余映寒与叶怜光两人恐怕还在混乱中寻找粮草的下落,没有人能在乱世中苟且偷安,况且还是他们这种时时刻刻把家国情吊在胸口,尚能称一声“侠”的人。
“秦岷,顾有川睡着了,你进去看着他,”余映日从洞穴里走出来,拍了拍秦岷的肩膀,“我这还差一味草药,得出去再找找。”在七秀坊里养尊处优的少女在江湖的磨练中也成长得很快,也能在某些时候独当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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