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文湛有危险。
只是……
我的确会感到高兴。
我想说,其实你不用顾念我的想法,你们之间的事从来都是尔虞我诈,生死之斗,不能有任何闪失的,我这种妇人之仁参杂进去,只会误事。
可是看见文湛那双笑意盈盈的眼,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我就说不出来了。
我唯唯诺诺的半天,最后说了一句,“那个,……,谢谢。”
文湛低低的一笑, “你谢我做什么。不过,难得你说两句好听话,我收下了。”
文湛对杜玉蝉、崔碧城两人素来轻慢,自然不会去见他们。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崔碧城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他平白无故的见阎王爷去。
我走出垂花门,看到偏殿大门打开,杜玉蝉在里面,储妃在他面前坐着,却没有人说话。
崔碧城就靠在那边的一棵桃花树边上,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欠扁的神情,嘴巴里面还哼着小调: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口,亲妹妹,亲一口,哥哥喂你一盅交杯酒……
他没有唱完,忽然闭嘴。
他的眼睛上下看了看我,一撇嘴,“我以为你在寿春宫睡大头觉呢。”
我踱着四方步过去,“没有。掌灯的时候我就到大正门消化食去了。当时杜阁老,杜小阁老正进宫,老三出去迎的,我就回来了。”
老崔冷哼了一声,“不会是那个娇贵的太子,倚仗着自己在文华殿跪了一会儿,就撒娇卖乖的,把你这傻瓜骗过来了。”
我连忙上前一把掐住崔碧城,向外拖,“你小点声,我有事问你。”
崔碧城呲牙咧嘴,“哎呦。小祖宗你轻点。你这爪子几天没修指甲了,都快成幽冥鬼爪了。”
我拖他出来,见左右无人,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手里,到底有没有杜元泽的黑账?”
崔碧城一愣,却没有说话。
他眼神如沉水一般看着我。
末了,他换上一张笑脸,这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
崔 碧城说的‘他’,自然是太子。
我,“那你就别问了,那玩意在你手里不安全。这就和击鼓传花一样,在鼓声停止之前,一定要把它抛出去,不然,你就等着老天收你吧。”
崔碧城微微侧了一下脸,眼睛瞄向东宫的方向,“这话,是不是他说的?是不是太子想要那账簿?他肯定还许了一些好处,说什么可以保我什么的,哈哈,承怡,这下可真有意思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别人吗?如果太子拿到那本账,抓住这个把柄,把杜家干掉,他的太子兴许还能多做几年,不然的话,他今年就要卷铺盖卷,从东宫灰溜溜的滚蛋了!”
我嘶了一声,“别乱说!”
崔碧城,“我可没有乱说。承子……”
老崔一揪我的耳朵,凑过来说,“你知道太子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干了什么蠢事?他把江南那几省,大郑六成的赋税重地,拱手让给了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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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继续说,“从今年四月开始,浙闽新选的布政使,都是三殿下嘉王那边的人。那么这几省的税赋,除了入户部账册,归入国库的那些,剩下的,都是杜家和老三他们的私账了。”
老崔说的这些事,我倒是都听说过。不过我想着,文湛有文湛的考量,再说,还有那句古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我就没多想。
现在老崔提起来,似乎文湛做一件天理不容的蠢事。
我就随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崔碧城冷哼了一声,“他自己做的事让人抓住了把柄,那是他自己笨,怨得了谁?还有,他不是想要杜家的黑账吗?那我明说了,那东西就在我手中,我把它放在一个严密的地方,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不在雍京,也不在永嘉,任他们想破了脑壳都想不到的地方!”
“那本账簿我给谁都是给,但我就是不给他!”
“我不但不给他,我还吊着他。就像对着饿狗拿着一个鲜嫩可口的大包子,我馋死他!我看他能把我怎么着吧!”
听到这么愚蠢的话,再看到老崔哪一张欠扁的脸,我双手举起来,放在太阳穴上揉搓揉搓,让我轻微的头疼可以得到缓解。
“老崔,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和文湛对着干,没关系,可等到他登基了之后,你想怎么办?”
“登基?”
崔碧城斜睨了一下东宫那辉煌的宫殿,还有高耸入云的滴水檐,他冷笑着说,“哼,大正宫那把椅子最后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呢!别的不说,他现在还没儿子呢,就冲这个,你们家老爷子想要传位,可真要仔细掂量掂量。
我听说,当年你家老爷子幼年登基,当上皇帝后十年没有生出任何孩子,就为这事,朝野差点就把他拉下帝座。
后来是你出生了,那事才算完结。哦,不,还不能算完结呢。要说那些老臣子也真够顽固的,愣说你不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一定把你杀了,把姑姑以及崔家满门抄斩了,要不是皇上杀了上书的六位大臣,那件事就能把大郑朝折腾散架了。
前车之鉴,皇上心有余悸。当今太子又这样胡闹,储妃都给他弄疯了,这个儿子一时半会肯定是生不出来的,就是生出来了,也是个白痴,谁敢把大郑千年基业交到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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