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邛点点头,丢过去一壶酒。
老人接过酒,掂量了一下,啧啧道:“这会儿去刘寡妇铺子买酒,是个男人都得吃点亏。”
阮邛当然不愿意聊这个,而是问道:“杨老先生,新任督造官吴鸢身边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看不出深浅,表面上倒是与常人无异。”
老人正是杨家铺子的杨老头,喝了口酒,“身份未知,但老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不对啊?”
杨老头说完这句话后,便笑着仰头望去。
瓷山之巅,有一位青衫少年,双手拢袖而立,眉心有痣,笑容春风。
少年从袖子里抽出一只手,摇了摇,“进门先喊人,入庙先拜神。我是懂规矩的,先见过了阮师,又来见杨老,礼数上挑不出毛病。”
杨老头没继续喝酒,不知哪里找了根绳子,把酒壶系挂在腰间,抽了口旱烟,笑道:“进山入泽,画符震慑。只是不知道你画的是鬼画符,还是神仙符啊?”
少年收起手,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道:“不管杨老和阮师如何误会,总之我此次登门,保证跟两位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再有交集了。嗯,如果说真有,恐怕就只是城隍阁的建立,暂时是我负责,会稍稍跟两位沾边,至于什么文昌阁武圣庙,我可管不着,我就只管得着一座芝麻绿豆大小的城隍阁。”
按照市井坊间的说法,一县地界之内,县令全权管辖所有阳间事务,至于那尊高高在上的泥塑城隍爷,其实会负责盯着治下夜间和阴物。
阮师皱紧眉头,是大骊朝廷的礼部供奉?还是钦天监的练气士?
不过无论根脚是在礼部、钦天监,还是在大骊皇宫的某处,既然能够这么胆大包天地站在瓷山之巅,肯定最少也是一位站在中五境最高处的十楼修士。
所以这位少年肯定不是少年。
眉心好似一点朱砂的清秀修士,看着杨老头说道:“老先生,有言在先,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杨老头使劲抽了一口旱烟,最后却只吐出一缕极其纤细的烟雾,并且很快无声无息消散天地间。
貌似清秀少年的修士双手依旧笼在袖中,只是袖口微动,他像是在十指掐诀。
阮邛重重叹了口气,“看在我的面子上,两位就此作罢,要不然我们三人混战,难不成真要打烂这方圆千里?”
少年立即双手离开袖子,高高举起,很有见风转舵的嫌疑,笑嘻嘻道:“我没问题。”
杨老头鼻子一吸,两缕不易察觉的青紫烟气迅速飞入老人鼻子。
老人冷笑道:“你知道不少啊。”
少年伸手捏了捏鼻子,“不多不少刚刚好,比如我只知道该称呼你为青……大先生,而不是什么杨老先生。”
少年故意漏掉了一个字。
不是玩笑或是有趣,而是在那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老人的杀意,坚决而果断,所以他选择暂时退让一步。
少年身体后仰倒去,笑道:“就此别过,希望没有什么再见,阳关道,独木桥,还是鬼门关,各走各的,各显神通嘛。”
向后倒去的青衫少年不见踪迹。
阮邛沉声道:“有可能是上五境!”
杨老头嗤笑道:“大惊小怪,你阮邛不也是上五境。东宝瓶洲再小,那也是九洲之一,莫说是十一十二楼,十三楼练气士,也不是没机会冒头。”
阮邛心情并不轻松,摇头道:“我毕竟只是初登十一楼,境界尚未稳固,虽然是兵家出身,还算擅长攻伐之道,厮杀之术,可……”
老人摇头晃脑,转身离去,手持烟杆,吞云吐雾,“你就知足吧,世间修士何止千万,十楼修士就已是凤毛麟角,何况是上五境。说到底,其实你忌惮那人,那人何尝不在忌惮你。瓷器撞玉器,你们两个其实都心虚的。”
阮邛想想也是,本就不是钻牛角的性子,干脆不再计较那个奇怪少年的来历,双方能够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和气生财。
轰然一声,阮邛身形冲天而起,到了云海之后,迅猛坠向溪畔。
慢慢悠悠晃荡回小镇的杨老头笑了笑,“年轻气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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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青衫少年郎走在小镇巷弄之中,嘀嘀咕咕道:“夜禁得有,更夫得有,坊市也得有,百废待兴,咱们县令大人有的忙了。”
眉心有痣的清秀少年手指轻轻旋转一串老旧钥匙,走入一条名叫二郎巷的巷弄,它紧挨着杏花巷,相传是祖上出过两位了不得的厉害人物,不过到底是谁,做了什么,没人说得出来,久而久之,就又成了昔年老槐树底下,老人们故弄玄虚的谈资。
如今老槐树一倒,小镇的人气好像一下子就清减了许多。孩子们感触不深,年轻人反而觉得视野开阔,白白多出一大片空地来,挺好,只有怀旧的老人偶尔会长吁短叹。二郎巷和杏花巷没住着大富大贵的有钱人家,只是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比如泥瓶巷附近的百姓,见到这两条巷弄的人,大多抬不起头来,马婆婆和孙子马苦玄就住在杏花巷,在小镇算是家境很不错的了。
少年在一栋宅子门口停下,大门上贴上了两张崭新的彩绘门神,少年抬头看着其中一位手持短戟的银甲门神,威风凛凛,一脚翘起,金鸡独立,作金刚怒目状,少年笑道:“锦衣还乡,不过如此了。”
少年开门而入,是一座不大却精致的宅子,头顶开有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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