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简短的路线,只是,任嚣城……”
温言略上前一步,按了按祝归时的肩,“不如一试。民风彪悍总好过一路藏匿,二十余人的行迹早晚藏不住。”
“多谢。”
白慕云不愿受四人的礼,“小事一桩,我受不得这礼。望你们此行顺遂,温九公子可得天年。”
说话间,小船靠了岸,轻轻撞击后,稳稳停好。
出了船舱,正是杨柳堤岸,春风徐徐的好景。银星海棠红衣的玉公子静立小岸边望着白慕云。白慕云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直直随着众人走了。
沈琼华跟在白慕云身侧,防着他体力不支步态不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内不免五味杂陈,“白少侠对玉公子当真没有情意。”
“无心如何生情?”
既是此生再无心无情可付,不如连着半点好言好语也不给了,如此,于那人便是短痛如刺,拔净了便好了。
沈琼华见他满眼生志索然,不由道,“我是懂的。心里有那人的情足抵得过此后日夜孤寂。换作是我,我亦是惟愿余生一人。只是望你多多保重,鹤发晚颜,天命有归,他日黄泉碧落得见,总也要存着他先前爱慕着的意气精神才好。”
白慕云听了,便只是笑笑,再不言语了。
他不愿与他黄泉相见,早些年时疯魔了一般去寻还魂珠。他时时寻着,还要时时去探云青扬尸身所在,还魂自是没寻着一丝影子,却是探得了云青扬的消息——挫骨焚烧,其灰尽扬——死而还生,一世相伴,只能成为他心中散不去的迷梦罢了。
此后相思过深,以至成疾,他日日忧思,夜夜不眠,根骨尽毁,定是等不到鹤发晚颜的那时了。只是那人伤透了心,怕是早入轮回,不愿等着他了。
言至于此,便没什么再说的。沈琼华略一低首,不经意见了那隐隐约约的玲珑佩,不由想,相执归南山,同看落日晖,这样简静和暖的景,这人此后余生却只能搁在心里念着思着。
一念及此便觉酸楚,只叹天意弄人。
行至衡山别业前,白慕云与几人互道辞别,看了沈琼华半晌,附在一侧与他轻声道,“他对你专心专情,凡事好好的。”
沈琼华惊了一下,相见初始至今,从未有人与他言语过自己同温言的关系,“你怎的知晓?”
白慕云微笑着轻指了下温言,“这眼眸神色,不是说明一切?”
沈琼华转眼去看,温言沉着眸色定定看着他们,恨不能将沈琼华生生扯过去藏好再不教他人瞧上一眼,霹雳将出,那人却将它抑住了,唯恐惊着沈琼华。
沈琼华红着脸作别白慕云,急急走至温言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温言只觉胸腔中酸气抑闷统统散去,伸着手将那人的手指捉在掌心,稍用了力地捏了下。侧首见着沈琼华嘻嘻笑着的脸,还是道,“我不是说离得我近些?做什么跑到旁人身边去。”
“夏侯昭又不在。”沈琼华小声嘟囔,见沈琼华听得眯眼睛,只好又哄他道,“我时时看着你的。”
“你与他聊得正欢,哪里时时看着我了?”
沈琼华不好意思地离得温言近些,几近是贴附在温言耳边,细声轻语道,“心里,心里时时看着你的。”
温言看着他,眸色蕴火。沈琼华被他瞧得心间狂跳,急急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左右找着祝归时,“祝公子、祝公子呢?”
转了一圈才发现祝归时早早拉着钟怀遥行得远了,见沈琼华似是在找他两人,笑喊道,“钟怀遥还是孩子,你两个在一处时,我得带他离着远些!”
沈琼华羞恼着捡地上的土子儿扔过去,“乱说乱说!”
没得一枚是丢在祝归时身上的,连离得近些的都寥寥无几,皆是跌在半路处,零落成尘。
祝归时领着钟怀遥肆意笑他。
温言探手过去在沈琼华掌心捏了颗石子,注了些许真气打了过去。
正中祝归时上身处,绣了暗纹的三绿锦衣上立时落了土色。
沈琼华看的怔了一瞬,立马捧着一手的土子儿,“你帮我你帮我。”
钟怀遥正是兴起,拉着祝归时嚷着要他扔回去,祝归时见着温言在沈琼华掌心捏捏捡捡,瞬地扯着钟怀遥跑得远了。
“你两个别要浓情了,快回去说正事!”
温言侧头去看,竟是淡着几分悔意地道,“早知方才应是一击在那张嘴上。”
沈琼华听着,一头顶在温言肩头,笑出了声。
待两人回了客栈,却见祝归时坐在一隅的桌前,眼中尽是烦恶之色,一旁的钟怀遥绕着他急急地催着要与祝归时一同去找夏侯昭谈事情。
祝归时被烦得要命,低着声音板着面孔道,“我方才不是去过了?他不来听我有什么办法,难道带着你前去他们两个就能……他就能出来听人说话了?”
“怎么,夏侯昭不愿尽快启程?”
祝归时看了眼问话的温言,长长叹了一声,“夏侯门主忙着大事,没得空闲开那扇门。”
沈琼华听得好奇,还有比还魂更要紧的事?倾着身体问道,“什么大事?”
祝归时瞥他一眼,眼中嫌恶之色更重。温言瞬地了悟,伸手拉回沈琼华,“巫山云霞。”
沈琼华一下子忆起了野郊所看。转眼看着钟怀遥仍旧期待满满地盯着他瞧,斟酌片刻,小声道,“那人忙得很,再等些时刻吧。”
钟怀遥看着三人半晌,终是失落地点了头,怏怏着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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