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向外望去,灯光下叶靖心瘦弱的背影孤单落寞,渐行渐远,消失在地铁口处。当一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要去追随别人的身影时,多是因为舍不得。
一股怜惜之情在高拓树心里油然而生,见鬼了。“开车!”
车子启动,高拓树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冷峻,“中原,找人看着那小子。顺便给高拓峰的酒店整点事,让他以后都没空动我的人。”
“明白。”
叶靖心回到出租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靠在门后面呼呼喘气。出了地铁口之后,他是一路跑回来的,周围的每一丝动静都让神经敏感的他心惊胆战,怕是又有人追上来了。而且一想到高拓树刚才的雷厉风行就让他恐惧,那么快就找到了被绑架的他,看来真的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之前不是说来吓唬人的。
叶靖心双手发冷,呆呆望着冷冷清清的房间,罗驰已经回家过年了,只剩下他一个。他快步走到窗边把半敞开的窗帘拉好,再把通往阳台的门关紧,直到完全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得了点心理安慰。
他在房里转了两圈,走到床边坐下,把叶木彦还给他的那枚戒指拿出来,再把手上的那枚摘下。在箱子里找丝线时,瞥见高拓树的那双褐色棉拖,一直没把这鞋子还给那男人。算了,用丝线将两个戒指串起来,戴在脖子上。这就是自己的家人。
发了一阵呆,又坐了一会,起身拿衣服洗澡去。
叶靖心洗完澡后打开电脑上网,点开一个又一个网页,完全无心去看那些招聘信息,等到实在困得不得了,关上电脑,倒下去就睡着了。
一整晚都没睡好,时不时惊醒过来,又迷迷糊糊睡去,天一亮就再也睡不着,只好爬起床。今天是除夕,外面闹哄哄的,虽然他只有一个人,还是得有点过年的样子。
叶靖心先煮了个早餐,吃完后开始大扫除,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厨房、卫生间和阳台都清洗得闪闪发光,换下的脏衣物也洗干净晾好,因为没有洗衣机,只好用手来搓,双手泡在冷水里,冻得通红。
吃了午饭,下午就去餐厅练琴,只有钢琴能让他真正平静。端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一个个音符在空气里荡漾回响。
平时热闹的餐厅此刻空无一人,门口的大玻璃门被锁上,放下了帘子,所有桌椅蒙上了白布来防尘,酒柜的门也关得紧紧的,上了锁,只有头顶上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暧昧温暖。
这场景有点像自困围城,叶靖心心里却无比宁静,能通过双手让那些音符在这间不会被打扰的屋子里自由自在地飞翔、舞蹈,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愉悦的了。
他一直弹到傍晚才回去,虽然不舍得离开钢琴,但是太晚的话说不定又被人在半路掳去,见了一次鬼就会怕天黑,到时没人来救命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人的除夕夜,叶木彦打电话来叫他去吃年夜饭,他拒绝了,自己从超市买回材料做了顿丰盛晚餐,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越吃越心酸,想念哥哥,想念爸爸妈妈,忍着泪吃完了年夜饭,告诉自己一定要习惯,从此以后只有自己一个。
午夜时分窗外适时地喧嚣起来,火光闪烁,有人在偷放烟火,大喊着新年好。叶靖心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中瞬间绽放又瞬间幻灭的烟火,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新年愿望,“二十岁,我想有钱,我想赢得比赛,我要买回妈妈的钢琴,要好好活下去。”
夜风拂散了他额前的刘海,那五颜六色的绚丽烟火一次又一次照亮他那青春英俊的脸庞,本来被冷空气冻得微红的脸变得愈加迷幻。
烟火有五颜六色,钢琴键上却只有黑白两色,而生活里大多都是灰色。新年是人们欢庆的日子,各大媒体的报道自然也“应节”,不过叶靖心上网看到的新闻头条却跟喜庆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报道写除夕夜本城某知名连锁酒店其中刚开业不久的一家爆出大新闻,浴室的水龙头流出血水,电梯内的灯也忽明忽暗,入住的客人闹着要赔偿,预定的客人闹着要退房,八卦频道就整版报道这地区发生过的灵异事件,还翻旧历史挖掘出该酒店原址是某某焚化场,总之事情闹得够大了,让酒店负责人焦头烂额,顺便说一句,这负责人姓高。
这气氛好像在跟渴望过美好日子的老百姓唱反调,叶靖心瞄了两眼新闻标题和导语,就关掉了网页。
春节期间叶靖心找到了一份短期兼职,在另一家餐厅上晚班,弹两小时钢琴。报酬是每小时100块,刚好上到初七。白天他坚持去“绅士部落”练琴,把午饭带过去,从上午一直练到下午,累了就看乐谱,趁着没人,随便弹自己喜爱的曲子,弹得最多的还是《梦中的婚礼》,好像赌气要把之前高拓树不让他弹的份都给弹回来。
手指跳动,闭上双眼,柔和伤感的音符在四周飘荡、徘徊,迟迟不肯散去。
“他睁开眼,她穿着婚纱,含笑看着他。在他们旁边,天使为他们唱着祝福的歌。‘这是梦吗?’他喃喃地说。‘有梦,就够了。’他握紧了她的手。 …… 一颗流星划过城堡的上空,仿如一滴幸福的泪。”
故事的结局,是无尽悲伤。
叶靖心睁开双眼,默然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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