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摆在了紫萍湖的水榭之上。此时天尚未黑尽,炫丽的晚霞,衬着两岸黄绿相间的金丝垂柳,很是明艳。家人女使们抬了五六层高的描金食盒,顺着湖心的九曲浮桥进到水榭中。芳华正瞧着人挂宫灯,这会子见上了菜,忙走过来安排搁放。
郡王府典膳名唤郑仲,约二十三四岁,穿戴着正八品的官服忙前忙后。忽然蹭到芳华身边低语道:“四公子,我少时便回家去了,免得又被大公子拉着往死里灌。”时鸣在一旁忍不住好笑道:“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当初逞能,非要与大公子一比高下?如今三公子高中,二公子归家,这等的好机会他岂肯错过?不妨事的,我背你回去便是。”郑仲横他一眼,只向芳华作揖道:“四公子,家中委实有事,须得我去料理。我家娘子……”芳华不等他说完,便已笑弯了腰,捂着肚子道:“他们说郑典膳惧内我只是不信,原来……哈哈哈……原来果真如此。”一面说,一面靠在时鸣怀中喘气道:“瞧你这模样儿,竟不像是怕大哥灌酒,倒像是……哈哈……像是怕回去晚了,娘子家法从事。罢了罢了,你自去吧。”郑仲面上一阵发烫,急急的谢了转身便走。时鸣摇头笑道:“这便是我们不娶娘子的好处呢。”话音未落,却见芳华指着前面叫了一声,随即便跺着脚的大笑起来。
时鸣一看,只见浮桥之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过来。大公子林溪老鹰捉鸡似的,将郑仲抓在手里。那郑仲此时面比苦瓜,蔫头蔫脑的随众人蹭将回来。
因郡王府没有正经的女眷,倒也不必拘束什么。令德父子与寄优,瀚海,郡王府典膳郑仲,教授柏展坐了首席。时鸣同二位总管,并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坐了次席。家将们坐了三席。
令德将瀚海向众人做了介绍,说是要长留他在此居住。叫好生照应着,不可轻慢了。众人连声答应,过来向瀚海敬酒。一则,瀚海虽勉强算得上半个主子,毕竟是寄人篱下。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初来乍到,万不可将他们得罪了。二则,他到很有些酒量,竟是来者不拒。令德怕他受不住,忙亲自出来为他挡酒,众人这才丢开了手,转而向三公子敬酒来。
晴池虽性子冷淡,但今日毕竟与往日不同。见众人都奉承自己,心下很是得意。与父亲面前不敢做的十分明显,只含笑饮酒不提。
东城早将胡子刮去,换回了正经装束。睡了一觉,想忘却了中午不快之事。斟满了酒,递到晴池手上道:“好兄弟,你比哥哥有出息呢。我也不多说什么,全在酒里了。”晴池想着芳华劝自己的话,含笑接过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奉到他手中道:“哥哥恕我言语不周之过,还请满饮此杯。”东城笑道:“你何曾对我说过什么?”说罢一口饮下。
芳华在一旁笑得弯起了双眼,起身道:“三哥少吃些酒吧。我如今借花献佛,拿你送我的琵琶,与你奉上一曲以助雅兴,可好吗?”晴池喜不自胜,握了他的手道:“辛苦你了。”芳华笑道:“倒是辛苦三哥,劳神费力的与我寻了这等妙物。小弟无可报答,奉上一曲博哥哥一笑罢了。”晴池道:“那上面的茉莉你可喜欢?”芳华连连点头道:“自然是极爱的。也不知是哪位师傅?倒好个手艺,那花雕的如真的一般。”晴池见他喜欢,自家心上便像是抹了厚厚的一层蜜。
一时,采茗拿了琵琶交到芳华手中,水榭里顿时安静下来。林溪却在此时开口道:“四郎且慢。”众人不知他要说什么,都抬眼望着他。林溪放下酒杯道:“今日下午,我听你弹那曲子甚是绵软,若吃茶听听倒还应景儿。如今我们都吃酒,三郎平素也是极快意之人。好兄弟,你只拣那雄壮威仪的曲子奏来,方应了他今日中举之心境呢。”此话一出,早有家将们随声附和起来。郑仲微微一撇嘴,垂着眼小声嘟囔道:“只晓得动粗,听也是白听,蛮牛一头!”话音未落,便听见对面的林溪喝道:“嗨,想什么心事了?如何不吃酒?”郑仲一惊,两手抓着杯子,皮笑肉不笑的向他遥遥一举。令德侧头看了林溪一眼道:“今日是大喜之日,你休要混闹。”林溪咧着大嘴道:“正因是大喜之日,所以方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嘛。爹爹只管放心,哪一回他也不曾吃亏过。”令德还要再劝,林溪按住他的手,朝那边一指。
乐声已缓缓而起,听在众人耳中,仿佛是巍峨空灵之高山,隐约有鸟鸣声传来。又似悬空而降的瀑布,奔腾咆哮而至。忽然,调声一转,渐渐的缓和下来,听来像是一幅山村闲居图。夕阳西下,倦鸟投林,牧童执鞭而归,四周农舍炊烟袅袅。如此恬静的曲调之下,竟有一丝不谐之音传来。令德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消片刻,众人似听到了嘈杂的马蹄之声,由远而近,震得人心没来由的一紧。曲调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显得慌乱无助,直至最后的绝望。到此处,琴声猛地戛然而止。稍事停顿之后,又有若断若续之声传来,似那将死之人的临终絮语。前一刻还安详宁静的小村庄,转眼便成人间地狱。凄婉的琵琶声让众人鼻子一阵发酸。
东城斜了林溪一眼,暗自埋怨道:“好好的日子,偏要听那兵戈之声,懂个屁!”悄看父亲时,只见令德面露悲愤之态,已完全沉浸在乐曲之中了。
便在此刻,琵琶声又一次高昂起来。似有千军万马,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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