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在高速计算着各方势力的此消彼长,清点着自己可以利用拉拢的力量,甚至草草列出几个粗略方案,却独独不敢去碰触那个名字、那张笑颜、那句话。
“陆叔叔。”最终她淡淡开口,“我爸的死,我一定会查明白。”
对方倏然停口,面上是悲喜交加的释然。她垂下眸子,低低道:“谢谢您。”
书房里陷入一片宁静,对方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显然是在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而她知道,在这书房外,是漆黑的夜。
这一步踏出,便是腥风血雨。
这一步踏出,湖畔夕阳、崖上月光、身边伊人皆成泡影。
她再也回不去。
山路盘旋,北风呼啸,隔着车窗仍能听得清晰。她闭目而坐,手被身边的人松松握着。那人掌心微微湿~润,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指间。
这么简单的牵手而已,都不可能跟殷语混淆。殷语向来是极有掌控欲的,掌心从来都干燥温暖,牵她的时候手指总是扣得很紧。哪里会像牟颖这样,想握又不敢握,紧了担心她难受,松了又怕她会抽走……
牟颖就像一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单纯又笨拙,让她忍不住就想抱抱她、亲~亲她,告诉她自己不会生气不会跑掉不会丢下她不理……
兜兜转转间,被命运逼到角落,不经意的一转身,竟收获了一个比她还傻的小丫头。据说人生得失总是大致平衡的,牟颖大概是上天终于觉得过意不去才特地寄给她的礼物……吧?
一路到了山腰,车子拐入陵园大门,停了下来。他们先后下车,阿和抱着鲜花走在前面,保镖们留下两人守着车辆,剩下的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山风凛冽,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颤抖。牟颖紧一紧围巾,跟在曾以萱身旁走了两步,伸出手:“包给我吧。”
曾以萱手上一直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并不大,看起来也不像很沉的样子。但这儿实在太冷,就算戴了手套插入衣袋也并不暖和,若是裸~露在外头更是分分钟冻僵的节奏。
曾以萱侧头看她一眼,却并没有把包递过来,只是换了只手拎包。牟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就被握住了。
隔着皮质手套,其实温度已经消减得差不多,更没法感觉出对方肌肤的细腻柔软,然而她忽然就不冷了。脸开始发烫,身体开始燥热,整颗心都像是飞上了半空。她安安静静地回握住对方的手,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曾以萱倒是一脸淡定,随手将交握的两只手一起揣入大衣口袋,加快脚步跟紧阿和。
保镖们互相交换个眼色,仍然走得齐齐整整。
墓地并不算远,在整座墓园靠近中心的位置,青石垒成,宽阔平整,占地颇广,大气却并不奢华。
保镖们远远散开警戒,并不靠近。阿和先把鲜花供上,也没用蒲团,就在青石板上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叔,新年好。阿和来看您了。”
然后他抱了些枯枝残叶,在墓前燃起一小盏火。
牟颖站在一边,再一次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搞不清刚刚那牵手算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儿。
曾以萱松开她,走上前,安安静静地跪好,安安静静地磕头。公文包被打开,她抽~出厚厚一叠纸来,一张张放入火中。
牟颖愣了愣。那不是纸钱。那是白色的a4纸。满满都是黑色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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