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没说话,还是低头喝酒。酒吧里的音乐幽静婉转,将气氛烘托到煽情。人越来越多,夜再深一些才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间。舞台上已经开始有人调整乐器,拿着麦克风试音,或是清理舞池。一切动作都轻手轻脚的进行,不打扰潜藏在安静中的客人。
周末在流动的光线中看着乘风的侧脸,觉得或许乔曦说得对,他并不想结婚,但是他选择了承担责任,不论是对父母还是对交往十年的女朋友。不知道应该怎样评价他的行为,是对旁人太负责任,还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如果不是出于自愿的婚姻,恐怕不会有太长的生命力,毕竟交往的时候是一种生活,结婚之后又是另一种生活。
过了一会儿,乘风说:“即使能回去,大概还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什么?”
“其实我到现在才忽然想到,”乘风端着杯,望着头顶闪烁的灯光说,“或许我当时想喜欢的,并不是她。”
在旁边漫不经心喝酒的周末愣了一下,没敢应答。
乘风笑了一下,“都快结婚了还说这个挺烦人的吧?”
周末回头看他,沉默了一下说:“你喝多了。”
“……嗯,可能吧。”乘风侧身到在桌子上,头垫在一只胳膊上,手里还握着酒杯。
银色的坠子从衣领间跳出来,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周末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发现在椭圆形的牌子右下角写了两个字母,xr——就是写柔的缩写吧。周末伸手去推推他,醉倒的人迷迷糊糊的吐出两个字,他愣住,忽然想到另一个名字。
他不知道乘风家住在哪里,犹豫了半天,从他口袋里拿出电话给他的家人打电话。在翻通讯录的时候那个名字突然跳出来,他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很久,将号码播了出去。还是当年那么清澈的声音,在电磁的干扰下有几分低沉,起先对方感到有些惊讶,得知具体情况后立刻说马上就过来,请他先照顾一下乘风。
放下电话的时候周末莫名的感觉有些惊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二十分钟后年轻的男人出现在酒吧里,穿过幽暗的灯光和珠帘走过来,微笑着跟周末打了个招呼。在学校的时候即便他们同班,周末跟他也说不上熟悉,少得可怜的印象里最多的是他跟他的妹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脸庞,有男孩的朝气,也有女孩的阴柔,漂亮,又不失俊秀。
七年之后的今天那个男孩还是一样的脸庞,除了骨骼发育使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棱角之外,眉目间还是一片清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牙齿整洁雪白,戴着黑框眼镜,有些呆板,书生气十足。男人寒暄几句后得知他也会去参加婚宴,便约定了三天后见。周末笑着点头,看瘦削的男人架着乘风亦步亦趋往外走。他又在吧台边坐了很久,感觉有些奇怪。
他不敢确定乘风意识模糊间叫出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吊坠上的缩写也许是个巧合,可是看到乘风今天的反应,他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他已经将下半生许诺给一个相依相守十年的女人时,才惊觉那里面的感情也许不是爱,而真正的爱情却不知所踪。面对前二十五年的颠覆,除了酒精谁还能压制得住惊慌?
坐在黑暗里他有些茫然,睁着眼看深邃无底的黑暗,有人自饮自酌,有人耳鬓厮磨,醉眼朦胧的嬉笑,轻声低语的喃呢,还有喧闹不安的聒噪,混成一股杂音穿透耳膜,令人头痛欲裂。
午夜十二点,乔曦接到周末的电话,匆忙换下睡衣开车奔向酒吧,解救出被困在里面的小王子,“去酒吧不带钱包你干什么去了?还点那么贵的酒,就不怕人家揍你?”他有些无奈,在他的意识里那是凯凯做的事,周末不应该是这种笨蛋。
周末跟在后面,反常的没说话。
乔曦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了,喝多了?”
周末在路灯下站住脚步,如霜一般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拖进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他抬头问乔曦,“怎样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两步之外的人眼睛瞪成灯泡,这是怎么个情况?
听完乘风的事,乔曦多多少少猜测出其中的内容,他不能说断定,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是何结果都得自己承担。“但是,”他轻微叹一口气,看向周末说,“你不应该把人叫来。”
周末皱皱眉,“难道他不应该弄清楚当初想喜欢的是谁?”
“即便弄清楚了又能怎样,临时退婚?事到如今怎么补救都是多余,万一打破了现这么多年的平衡,他们的关系只会更糟糕。”乔曦语重心长,要弄清楚他早干什么去了,“到现在明白什么都已经晚了,反正他也是这么糊涂的人,就这么糊涂下去吧,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呢。”
“别说得好像你很明白一样。”周末嘟囔一句,乘风这人是有点迟钝,但要按乔曦这么个诅咒方法,听着也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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