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摸了摸他的额头,把额发悉心地全推上去,神色复杂地望进被烧得迷离的眼睛:“你这样我还怎么去公司。”
顾东林头晕脑胀:“……那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段榕数落道去什么医院,“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先睡一会儿。”
顾东林实在顶不住,昏昏沉沉就失去了意识,被段榕弄醒的时候,手上已经连上了点滴。窗帘大开,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有台风。
段榕坐在旁边削苹果,悉悉索索的,室内是空调机静静的制冷声:“吃点东西,然后吃退烧药。医生说要多喝水。”
16、两个世界
顾东林咧了下嘴,发觉嘴唇干得尽数起皮:“有没有面包之类的……”
段榕停下手头的动作,疑惑地抬起头:“不爱吃苹果么?”
“饿……”
段榕长长地哦了一声,削了片塞到嘴里,然后蹬蹬蹬跑出去翻箱倒柜。顾东林勉强吃了几个小面包,就着他的手吞下药片,继续倒下睡觉。
这一次退烧药起了效用,满身都是汗,不舒服的黏腻感让他不得不从噩梦里爬出来,结果一睁眼就是段榕放大的脸。他似乎很促狭:“这么大了还哭哦。”
顾东林在狭窄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忘记梦到什么了,总之很吓人……好热。”
“医生说要多出汗。”段榕拍拍被子,顾东林一听那闷响就知道,这厚度大概不容小觑。他闷得想推掉几床,段榕想了想,又给他量了次体温,“还有一点,等正常了再说。”
然后横压在他身上继续看杂志。
顾东林像是在卡车底下蒸了次桑拿,被放出来的时候顿觉天朗气清,四围阴凉,摇摇晃晃跑去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洗到一半,段榕进来捡了他的衣服,然后阳台上响起了洗衣机高速运转的声音。他来段榕家的时候并没有做好要过夜的准备——他根本就不知道来段榕家,所以昨天就借了他的睡衣,当然也没想到会弄得汗涔涔的,未免很不好意思。
幸亏段榕衣服多。就是有点大。
“清爽一点了?”
“不好意思……”顾东林两腿发软地摸到放洗衣机的阳台,“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段榕贴上他的额头,感觉满意了才放手:“你来我家做客却生了病,怎么想都是我的不是。如果我昨天早点注意到就好了。”
“酒喝多了,就有点五迷三道。”顾东林摇摇头,然后“诶”了一声,看他从洗衣机里掏出床单,“这个好像是……”
“都湿透了,怎么都应该洗一洗。”段榕笑笑,“帮个忙。”
两人七手八脚地晾床单被罩。
“真是对不起……”顾东林捏了把汗。
“其实我家没别的四件套了,都还没拆。”段榕笑笑。
顾东林刚发完烧,脑回路没有平常那么敏感,不是很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觉得在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就把事情搞得那么一团乱很糟
糕,很可耻。刚好时间差不多了,他怀着将功折罪的心思下到厨房,想弄点晚饭,可惜这厨房虽然闪亮,储备却很成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弄了点菜泡饭对付对付。
结果段榕一尝,高兴坏了,“就是用白米饭煮菜叶么?没放别的东西么?为什么这么好吃呢?这就是美食的技艺么?”
顾东林亦是高兴坏了,心想孺子可教——不过能不能老往厨房跑?我煮得多是因为我吃得多而且现在很饿……
“很贤惠啊。”段榕吃饱了,就撑在桌子上一脸估价地望着他。
顾东林盯着锅底怨念:“家庭承包责任制,一人做一人刷。”
段榕登时气短。
干完活,他就坐在那里弹钢琴写曲子,手指一触到琴键,那琴技听得人简直就能飞起来。顾东林看着那灵巧到变态的十指,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的手削出来的苹果怎么会瘦了不止一圈,还坑坑洼洼;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打碎三个碗。明明他们就两个人一口锅不是么?
“不给点掌声?”
顾东林用力拍巴掌,空荡荡的房间里都是回音:“好,好……”
“还没弹完。”
“……太坏了。”
段榕把笔一丢,撑在琴盖上转过头来:“怎么样?”
“好……好。”顾东林一脸正直。
段榕叹气说,真是寂寞啊。
顾东林安慰他:“你要看开一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一个世界里。”
段榕招呼他过去,站起来把他按在钢琴椅上,然后从后头握住了他的双手。他俯下身仔细翻看一番,然后十指交叉,两种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暧昧地融合在一起:“你看,你的手指很纤长,很适合弹钢琴……你的手怎么那么烫?!”
顾东林歪了下头,“你不说我倒没觉得……”
于是继续被埋在被子里,这次是主卧。
“我说了我家就一件四件套,其他没拆封。”
“草灰蛇线埋伏千里……你赢了。”
“过奖。”段榕居然笑得有些羞涩,还露出好看的虎牙。
他去洗澡的时候,搁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来,是那天遇到的美女编辑。美女在对面泫然欲泣,说是下印厂的时间记错了,希望他午夜十二
点之前能把文稿发过去。顾东林碰到美人就耳根子软,居然稀里糊涂答应下来,放下电话登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很想去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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