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什么,在他带着麒祚和麟砂要赶去集合的时候,麟砂忽然不走了。
麒妄那时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惊恐,知道可能是自己,或者整个族人都吓到她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走在通往出口的路上时,有个倒在一旁血泊中的同门忽然微弱的喊了一声“师兄!”,麒妄见还有人尚存,自然情急,不待走近察看伤势,便见对方忽然向自己射出一枚暗镖。
虽灵活地躲开了,可反应过对方是属于“已叛变”的那种之后,麒妄毫不犹豫地反诛了对方。
那一刻,麒妄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不会多么和善。
而看到同门甚至亲人互相残杀这一幕的,就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收拾了这里残局继续掩护着他们向出口撤退的时候,麒妄再也没有敢抬眼看他们一次。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清澈的双眸,怕那样脆弱无辜的眼瞳里,渐渐蓄满泪水。
他们都是很棒,很乖的孩子。
所以在这种时候,不哭不闹,不吵。
可就是这种近乎于静默的氛围,这种明明在内心痛哭,放佛要嘶吼才能释放干净的情感,都被这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小心仔细的拾掇好了。
力争在路上不再给自己添一丁点麻烦。
抬步要走的时候,暗信忽又在自己手心里亮了一次。
麒妄有些犹豫。
因为这个暗信的封标是属于最紧急信号的一种,他们可能在做什么祭祀之术,需要人手帮忙,亦或着其他的……急需用人的……比方说有伤兵需要转运……
可是麟砂却固执地一步也不敢再迈。
麒祚手中的“戒护”符咒也一直燃着,哪怕刚才眼睁睁看着麒妄手刃同门,符咒上的守护之火也未曾飘摇过分毫。
这代表内心的一种“稳”和“不惧”,但麒妄明白,这于目前的麒祚来说并非好事,表面上看起来挺高端,实则不然。这只代表了他内心中的“死”和“静”。
宛如死水,永生再难起波澜。
这和“上善若水”的道理不一样。
他们麒麟术士中曾出过一位很厉害的前辈,他手中燃起的符咒之火,遇水不消,遇风不动,反而逆行其道,足可以借水“生”火,借风得力。
——五行之中,木火土金水。都知水克火,难闻水生火。
所以大成之道,就该更懂“生克制化”的道理。
但现在,应该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已经看得够清楚——清麒祚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坚毅且警惕的望向四周,嘴唇抿成一线,戒备的腰身也绷得笔直;麟砂虽然避开了自己审视般的目光,可那微微下撇的嘴角和垂向一侧的脑袋也都表明了她心下的抗拒。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在害怕。
——一夜之间接受自己的族人,甚至可能是曾躺在自己身边的师兄师弟,就是现如今疯狂见着你就想跳过来捅你一刀的人,你再该如何告诉他们,活着应该要拥有“去相信某人”的这种勇气?
活在世上,如果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是一件十分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美妙,尤其是战场上,当有人不止可与你并肩杀敌,更能与你背贴背紧紧靠牢以得对方防护之时,那种“诸命皆抛,唯与君同”的信任义气,真的感觉太棒。
可麒妄也知道,麒祚和麟砂,包括自己,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拥有去信任别人的这种品质了。
流灵界一战中,不止绝了戏命一脉,其实也绝了幸存之人心里头还燃着的那熹微火苗。
活着难道就是幸事?
——也无异于行尸走肉。
如果有的选择,麒妄更想战死在这场名为“守护”的战争里。
可他没得选择,他不能左右别人的意志。甚至于他都不敢过问,麒祚和麟砂逢此大难还想不想活着。
但活着,总归还是好的吧。
他们还小,还有那么多有趣好玩的事没见识过。
这大概是麒妄最终会与自己内心妥协,带着他们逃离这里的唯一理由。
眼下自己身上这伤口多半带毒,也死撑不了多久。但为了他俩,也要撑下去。
放弃了按照指示集合,鬼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叛变的,在等着将大家一网打尽。顾不了别人,便只好带着麒祚和麟砂先行离开,至少把他俩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休息好了,再回来看看情况。
等带着他俩从界域中滑落入人间界的时候,虽说可以化实体,但一是这副打扮太招眼,二是在自身身体虚弱的时候把实型展露出来,很可能因此而吸引流窜在人间界的邪祟。
这风险太大了。
而他们落地的第一处就是那花坛附近,麒妄一眼看见了那三只即将要冻死的小狗。
放在平日,他或许还会想到要救一救。
只不过万物也都自有它的命脉轮回,更何况这是人间界,他不方便多事,被阴司的鬼差缠上也是个麻烦活,他们其他界域都有规定,谁都不能擅自插手人间界的事。尤其是现在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这里有生灵死去魂魄离位,这事才归了阴司管。
但现下哪儿管的了这许多。这狗已死,魂离了几缕魄消了几撮,让出了空位,方便他们以“附身”的方式蹭进去避避难。
说白了,就像是寄生虫借着宿主的身体一样,躲藏起来,防止外界不祥之物找到他们。
可真等附身上去,麒妄到底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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