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着看过来,眼睛里划过粼粼亮光,唤了声:“小傻子,我回来了。”
赵子衿下意识就应了一声,一边从头到尾去打量他这堂哥,几年不见,这人身上的帝王之气愈发浓厚了,不过性子还是那般,大多数时候,是极为宽厚的。
见了他,赵子衿还是挺高兴的,他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就亲近赵秉,这人对他也好,成天小傻子小傻子的叫,然后像只护仔的母鸡似的,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将在深宫饱受欺凌的自己照顾起来,赵子衿觉得,自己和赵秉,比他和他所有的亲兄弟,更像兄弟,就像他父亲和先帝。
他脸上不自觉就露出笑意来,不打算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他这堂哥虽然好脾气,心机却是想深沉,也能深沉的起来的精明角色。赵子衿走到桌边坐下,眼神清明,笑道:“秉哥,一切可好?”
对上那双不再混沌的眼睛,赵秉会心一笑,便知他这傻弟弟,终于是开了窍,真心替他和皇叔高兴,抬手就在赵子衿肩头轻轻的拍了拍,笑道:“都好,小傻子,你醒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马金刀的老王爷听了,不由一阵心酸,二人兄弟情深,他看着欣慰,也免不了触景生情,三四十年前,他从边塞凯旋,贵为天子的夔哥,也是这么悄悄的来到王府,静静的坐在桌边,轻声问了句一切可都好。可如今经年往复,物是人非,如何不让他悲戚,又想着有朝一日,后辈会走上他们的老路,阿秉在局势动荡里登上大典,自己的宝贝儿子临危受命远赴沙场,而后勒马饮血,在狼烟与生死里穿行……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老泪纵横的冲动,赵引打断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叙旧,敲了敲桌子,松弛的眼皮下是双精光内敛的老眼,他神色肃穆的盯着赵秉,问道:“阿秉,你说什么?”
赵秉看了一眼赵子衿,笑道:“子衿,你先出去,我待会去找你。”
赵子衿一愣,没料到赵秉和他爹打一样的算盘,极力将他排除在纷争之外,他心里有些动容,不知为何,却不想出去,只是看了眼他老父亲,摇头。
那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传达了什么眼神意味,索性将他忽略了。
赵秉定定的看着他家老皇叔,道:“我埋在乌垣的探子传来消息,乌垣军队月前已开始暗中集结,规模很大,疆域边线也有小批队伍鬼鬼祟祟的试探,我估摸着,很快他们就会有所行动,目前,大概就只缺一个开战的借口。”
老王爷手指在手上轻轻敲打,赵秉听得出来,那是战场上振奋将士的鼓点,他心想,他这戎马一生的老皇叔,骨子里到底是烧着灭不掉的峥嵘血性,将军暮年,壮心未已。赵秉叹了口气,子衿与皇叔血脉与共,自己虽不想他搅和到这一摊烂泥里,可将门无犬子,身不由己,怕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淌下这趟浑水。
老王爷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簌簌抖动:“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在这次和亲上大做文章?真是如此,慧清那丫头怎么办?”
赵秉无奈笑道:“对。慧清那边,皇叔,你也知道,这丫头难缠的紧,我把‘蜉蝣’的暗卫给她留了一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会在和亲的半路上将她抢回来,她才消停了。”
赵子衿在一边当哑巴,闻言才了然道,难怪那天那疯丫头端庄得体没哭没闹,原来是有人给她撑了腰,不过只要她不上赶着要嫁给阿恽,随她的便。
老头子却差点跳起来,山羊胡一颤一颤,怒道:“什么?一组??‘蜉蝣’一共才多少人,你嘴一张,就给出了两成,好手气,够大方,赵秉,你简直是在胡闹。还抢亲?你他娘的当你自己是土匪哪,啊?”
这老头子本来是声如洪钟的,顾忌着赵秉的行踪,活生生将怒吼变成了猫哼哼,不过怒容倒是一份不少,暴跳如雷又不敢随性叫唤的模样可逗了。赵秉一丁点威严都没感受到,嘴角还忍不住的想上翘,他小心的收敛了表情,本分道:“皇叔教训的是——”
赵子衿冷眼看着赵秉毫无诚意的认错,突然就想到了顾恽,那人也是这样,张嘴就能认错,速度够快,态度却很让人愤懑,回味一把自己的心情,登时和他亲爹站到一条船上去了,共同谴责起众望所归却离家三千里,回乡祭祖却还得偷摸回来的祈王爷。
量不得赵引怒发冲冠,实在是赵秉太过大方。
蜉蝣,是西原皇家由来已久的一个神秘组织,掌握在国家的主心骨手里,据说里头全是精通各项绝技的顶级高手,根据世间行当七十二行,门下有七十二人,六人分为一组,顶头一个首领,共计七十三人。蜉蝣行踪诡异,神秘莫测,百年来无人见其窝点和真身,这个组织像是一道无形的网,罩在违心之人心头。
帝王家书中记载,蜉蝣创立于熙宁二十三年,那年,是开国帝王赵频大婚的日子,没有皇后,却多了位帝王,那人是前朝陵国的皇上,李蕴。自此,两人共掌天下,为了拔除贪官污吏,李蕴创立了组织蜉蝣,专门用来打探消息和收集证据,意为无处不在,可撼大树。李蕴执掌蜉蝣六十六年,直至和赵频同日薨,继任的头领是谁,又是什么模样,世人一概不知。
老王爷骂骂咧咧,赵秉点头狂答应,十足一个孝子贤孙。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赵秉起身要走,知他不走寻常路,赵子衿直接将他送到了院墙下,高墙的阴影里影子似的悄无声息走出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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