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二人棋子交错而落,棋风截然不同,你进我退之间,又仿佛十足默契。其棋路之诡谲莫测、变幻不定,棋子落时或锐利或缜密,一时之间,竟让人看得痴迷不已。
丰峻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战场,化作一个小兵,时而冲锋争胜,时而退避游击,被那战局操纵,身不由己。
忽然间他像是见到了一道剑光劈面而来,竟好似剑气贯头,要将他斩成两半--
他不由得“啊”地惊叫一声,再回神时,幻境尽消,而脊背上却是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丰峻立时明白,是自己被棋盘上对弈吸引了全副精神,神魂动摇了。
再一抬头,他就见面前两人已不再弈棋,那位红衣的前辈,则是回头看着自己,目光温和,神色可亲。
丰峻面色一红,后退一步,自觉很是羞窘。
徐子青见他这般,有些失笑,便抬头看向云冽:“师兄,丰小友可是被你吓到了。”
云冽看丰峻一眼,说道:“剑道上,还有些领悟力。”
丰峻并非愚笨之人,他先前要来看两人弈棋,一来是身为主人用心招待,二来就是从那黑衣修士进门之时,他便已然看出这是一位剑道造诣远超自己的前辈,正是想要从棋路里得些感悟的。
现下听了两位前辈此言,他自是立刻抓住机会,大胆问道:“敢问云前辈可是一位剑修?”
云冽微微颔首。
丰峻得了准话,越发欢喜起来,但随即有些呐呐:“不知、不知前辈可否……可否……”
徐子青忍俊不禁:“可否指点你一二?”
丰峻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他不过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被他兄长百般呵护长大,得了他兄长弄来的许多资源,加之资质不差,才在这个年岁有这修为。可因着常年在家族苦修、少有经事,性子很是单纯。
眼下急切起来,他面色都有些涨红,就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徐子青见丰峻这般模样,也就轻咳一声,看向云冽:“师兄,既然丰小友这般沉迷剑道,我两个在此地打扰,就同他说道说道,也是无妨。”
他心知此子能得师兄一句赞赏,其实很是不易,在剑道上悟性应当不低。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他们寻觅神水时碰见丰奇是缘分,因丰奇之事让丰奇的胞弟丰峻见到他家师兄,未尝不是丰峻修行道路上的一段机缘。
而既然是机缘,为何不去成全?
云冽闻言,看向丰峻:“你可道来。”
丰峻一愣,不甚明白,不由就看向徐子青去。
徐子青笑道:“你修习剑道多少年月,对剑道有什么见解,擅长的是什么剑法,修炼的是哪种法诀,将来想要感悟什么样的剑道,若是不说了出来,要师兄如何指点于你?”
丰峻顿时大悟,连忙收拾一下言语,快声将修行剑道之事尽皆说来。
于是榻上有两个气质不俗之人盘膝而坐,榻下则立着肃容的少年。
少年舞剑,不时停下来,看向那黑衣剑修口中发问,而黑衣剑修神色冰冷,出言寥寥,但每一开口,必使少年神色恍然。
黑衣剑修对面,红衣青年眉眼含笑,神色温和,正看着两人。
这一番情景颇有温情之感,就落入了刚刚回来的丰奇眼内。
丰奇一见,哪里不知道这是那位剑修在指点自家胞弟的剑道,心中之感激难以言喻。
但思及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有许多惭愧。
就因为那寻家主借用映波牛之事,并不顺利。
且说先前丰奇将徐、云二人交由自家弟弟款待,自己就立时去求见家主,交托任务。
见得了家主后,他自然马上将万年雪银参奉上,中间经历种种,也都全数向家主交代了干净。因着他确是十分感激徐、云二人数度搭救他的性命,便特特在两人实力之上说得细致,就将两人术法的种种威力、甚至他揣测的更强力量,也尽说了。
为的,就是让家主重视二人,从而出借映波牛。
家主听说以后,也果真颇为重视这两人,然而那映波牛,他竟不肯松口。
——倒不是家主不近人情,也非是这家主欺两人势单力孤,而是家主本身,也有考量。
那映波牛可说是镇族之宝,有了此牛,不知多了多少资源,要寻到那神水,应当也是不在话下。可是既是镇族之宝,怎能轻易交到外人之手?它为家主亲手豢养,若真要出去寻宝,也得家主亲自前往,绝不能让外人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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