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踏进纸馆,一眼就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人。边上的方仲义一看有客人,刚要起身招待,就被韩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压了下去。
“别吵醒他。”韩玉放轻脚步到了毫无知觉的小谢跟前,同方仲义说道。
“韩公子今个怎么亲自来了。”方仲义转眼瞧了一瞧小谢,他看着小谢睁着眼熬了一上午,这时也的确不忍心叫醒他,于是压低了声,也放轻柔了动作。
迷糊着的小谢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热气让他的额下密密的浮着一层细汗,气息有些飘忽,并不是太稳。
“我来看看他。”
韩玉对方仲义摆摆手,示意不用招待,方仲义虽然不明所以,倒也知趣的不做打扰。
接着,方仲义就看着韩玉从袖中掏出块手帕,然后微微的倾下了身子,给睡着了的小谢一点一点的拭去汗珠,整个过程韩玉都保持着嘴角微扬,眼神里像是惨了水似的泛着光。
方仲义仿佛觉得这七月的晴天忽然就给他来了一道霹雳,给他劈的忘记动作,全程看着韩玉给小谢擦拭完毕,。
韩玉收起帕子,竟然又从袖口摸出把折扇,他抬眼望了一眼方仲义,状似关心道。
“方老板也很热?”
“哈哈,是啊,哈哈,这天气真是热死了个人,我去喝口水喝口水……”方仲义僵硬的转过身去,未了,还十分的客气了一番,问韩玉是否口渴。
“不必。”韩玉婉拒了方仲义,看着方仲义同手同脚的去了后堂。
待人走后,韩玉便将折扇打开,轻柔在小谢颈后扇动起来。
才来回扇了没几下,小谢似乎是感受了到这为之不多的凉意,动了动肩膀,蹭了蹭自己的手臂,连眉头也舒展的开了些,是睡的舒服的模样。
韩玉盯着他的睡颜,似乎就像是要重新将这个人认识一遍。
谢、思、存。
思、存。
阿存。
他的家人是这样叫他的么?
韩玉伸出手,用指尖碰触到了酣睡人的眼睫,微微的扫过,引起一连串的颤动。
仔细看来,五官也不是多出挑的模样,组合在一起也只是占个温和又略带傻气的模样,索性在个头上还弱了一些,只及到了韩玉的眉线。
不然自己还真的吃不消。
当初落水之时,韩玉曾依附过他。
手脚的肌理触感是极好的,刚摆脱少年身骨的人,全身上下最柔软的部位处在了腰腹,一按就软。
就这样,竟还是个练过拳脚功夫的人,也不知他那马帮里的师傅怎么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想到这里,韩玉发了笑,忽然就冒出一股想去捏捏他腰的冲动来。
这个人的心中,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韩玉自己都没想到,本来只是存着逗弄的心思,却逗着逗着成了真。
他收回了手,将折扇合起,最后倾下了腰,在小谢露出来的耳旁,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轻如柳絮。
方仲义在后堂喝了个饱腹,再出来时,铺子已然没了韩玉的人,再看看账台,小谢正惺忪的揉着眼。他这一眯,睡的可是心满意足,醒来时候觉得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舒松了很多。手一抬正要伸懒腰时,旁边出现了一个扇子,扇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方仲义自然也看到了那把扇子,他走到门口左右张望,先是看了看街上,再回过头同小谢道:“刚才韩公子来了,你趴着睡的正香,就没叫你。”
小谢将纸条握在手里,将折扇拿起来,起了身就越过方仲义身边出了门。
方仲义连忙喊道:“你去哪儿?”
小谢挥了挥扇子回道:“我得回家去。”
☆、云中会(八)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城里就变了模样。
回去的路上,小谢发现不少人家门口都挂上了彩灯笼,只是不是每家都有,三三两两的,隔了一户的有,两户的有,挨着的也有,没规律。
他手心里还握着韩玉给他的纸条。出门前只抽空看了一眼,就肯定姐夫说的是真的,韩玉来过,还给他扇了风,留下了字条。
韩玉的这把折扇他见过,韩玉的字也认得出来。
黄昏后,城中云桥来见。
九个字,小谢还一个一个的数了,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了。
韩玉的约,那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怎么都要先回去收拾收拾自己。一夜未眠,身上免不了出些虚汗,加上衣服没换,脸也没洗,再怎么清白的脸也应该遭嫌弃。不过也就是因为对象是韩玉,小谢才能想到要收拾头面这种事情上。马帮里长大的孩子,都活的不拘小节极了,男子汉拼血拼汗总没有比那个身上更干净的。一帮少年里唯有碰到意中人时,才会为这不拘小节给窘迫红了脸。
快到家时,邻家正好出来人,手里还提着黄红二色的原纸灯笼,邻人见是小谢,便打了声招呼,小谢一看又是灯笼,心中疑惑就问了问。
邻人知道小谢是外来人士,对本地的风情不甚了解,便同他解释道:“今是七巧节,城里凡是生有女儿的人家都要挂的。你阿姐生的是男娃,不用挂的。对了,等太阳落了后,城中的街上还有七巧会勒,可热闹了,去看看好,别错过了。”
小谢听后道了声谢,三两步就回了门。
接着便是时光匆匆,不过一转眼,就已是日头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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