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仇深似海,唯有血泪流尽方能赎其罪。
可既然是恨,心又为什么会痛!
安晟驻步抬首,他站的院落正是他回宇都后再未住过的睿思院,庭院里的那棵枯树还未长芽,依旧光秃的伫立在院子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扼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了。
办完鑫儿的丧事他将跪了三天的少年拖到了这里,他命人将那回府后不曾言语一直垂首的人吊在了这株枯树上。他挥舞着手中的蚀渊,空气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和残忍的鞭子破空呼啸声。
不知挥舞了多少鞭后,他居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父亲……
他手一抖松开了握着的鞭子,看着雪地里那条突兀的染血鞭子好似剥了皮鲜血淋漓的毒蛇一般恶心恐怖。他抬头望去,那个少年全身上下无一完处,浑身血色,脸色灰败,眼睑微阖眼神涣散,已是垂死。
安晟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望向自己的双手已不自觉的跟着回忆重景松开,满目鲜红。
他从没有想过要安子懿死!可最可笑的是他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
他呼吸一窒心猛得一抽,那熟悉的感觉又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底。
王爷……上天雪山的几支队伍都没能回来……四公子应该是寻不到了……」
王爷你要去哪里!天雪山条件恶劣,王爷你是三军统帅你若有事大军如何!燕国刚亡,那些地方乱动需要军队压制,王爷你身系重责,若是出事,燕国政权必定要重起!」
王爷!你不能去!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这么多人上山几乎都没能回来!」
是啊王爷,我们派出去的精锐全都没能回来,可见这雪山的恶冷酷寒!」
王爷身居重位切不可亲身犯险!」
声声劝阻把他拦在了中军幕府里,派去寻找的队伍都没有回来……他突然间不敢去寻了,像是知道了什么而萎靡了他的勇气与决心,他害怕了,他怕生死的真相,这令他胆怯畏缩。
他一直不敢去认清这个事实。
那日冷究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只能骗得了一时。
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那个被他深深埋藏的情感,此刻就像一枝已经吸收了无数土肥的藤蔓枝苗,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埋着它的土地。它正蓄力待发,只等破土的那一瞬间,它便可以攀旋缠绕疯狂猛长。
安晟此刻已经感觉到了那如汹涌的潮水般破土而出的藤蔓,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周身疼痛。
脸上有些湿,安晟无声哀笑,回想这些日子,安晟似乎明白了这些路都是安子懿自己替自己安排好的!那双看不透的黑眸下总隐藏着看不懂的东西。安子懿总是恭顺听话,即使是无理的责罚他,他都承受着,可那一身总是掩不去的坚韧刚毅气息明明是在告诉他,他安子懿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却还没有准备好放手……
他欺骗着自己十七年,这半生他都在自欺欺人。像是很重的伤口结了痂,可是痂被撞掉了血已经汩汩的往外冒了他还可笑的将痂又覆回去。爱恨不过一纸之隔,他却不能捅破,也不肯捅破。
当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放不开,放不下。
安晟再也收敛不住那份压抑的情感,在漆黑无光的寂静夜里,放声凄笑。
第51章
平成王卒病,皇帝不仅亲自探望还送来了许多珍贵草药与补品,还调拨了太医院之首孙太医为安晟专用。太监一摆拂尘清着嗓子准备传报被安繁一把拦下,连皇帝都如此,敬重之心可见一般。其他官员也陆续来探望,王府门庭若市却出奇的安静,络绎的官员不仅轻声说话就连脚步声都很轻,看起来倒像一幕哑剧。
追随安晟的那些老部下直接日夜蹲守在了王府里,只是安晟这病来得急来得重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一时也无解,只说是郁结于心需要好好静养。安子羣本是要回尉城的,安晟病了便一直和安子徵一起守在了榻前。
可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安晟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之前虽也时常昏睡但也还有清醒的时候,至少还能起吃进些东西,而如今却是越来越严重几乎整日都在昏睡,平日里只靠喝些参汤人也就迅速消瘦了下去。
安繁再次来探,屋内毫无预兆的众人瞧见安繁来急急行礼也被安繁免了。安繁想到太医说的静养所以也未让人通报,只是这静养却是越养越严重了。安繁坐到了床边,看着这个平时英武健壮的弟弟突然就卧榻不起,庄严面上也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好端端怎会病成这般模样?”
梅若兰垂泪福身回道:“王爷当时晕倒在了睿思院里,之前并无任何异样。”那日她回抚云院后久久不见安晟来便派人去了玉渺居探了下,婢女回来禀报也是未见王爷,思忖着是不是回了睿思院便派人去看了看,谁知道回来的小厮就跟她说王爷晕倒在了睿思院里。
安繁叹了口气,燕国覆亡后邵可微和安子懿都不见了,据说是葬身于天雪山之巅上,只是回来后似乎人人都在避讳这件事便无人提及。十七年了,安晟情感缱绻,看来还是有念想啊。只是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唉,安繁头疼的揉捏着睛明穴。
“孙太医也没办法?”安繁忧心忡忡语气里已经透露着不悦,安晟可是国家的栋梁是他的弟弟。
孙太医惶恐立即砸膝跪下,声音颤巍:“微臣已竭尽所能了。”
太子安泽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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