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旭如今瘦成一把骨头,脸上也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他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却早早白了鬓发,显得苍老又憔悴。
杨中元扶着父亲进了佛堂内室,见里面的摆设都已陈旧,索性被褥家具都还干净,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把父亲扶到床边坐下。
“爹,我是偷偷扮成小厮来给你送药的,这会儿都凉了,我去端给你。”
周泉旭听到他说这个,脸上不由冷了下来,却温柔地拉住儿子的手:“不用了,那药吃不吃,不过给外人看的,没什么用。”
杨中元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这些年在宫中做总管,虽说比不上正经主子,但又有哪个宫人敢给他脸色看?就连苍年都跟他和和气气,更何况是小宫人们。
所以他这个样子看在周泉旭眼里,多少觉得有些意外。
年少时杨中元因为家中的地位与他的身份,总是十分尖锐又傲气,可那时候他到底年纪小,有些过于不分是非,没成想这些年在外面吃苦,反而让他越发沉稳起来。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倒有些威仪霸气,周泉旭还没对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的样子生出些许熟悉感来,却又因他这样的神情动作而心疼。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事情,才能让一个打小傲气霸道的孩子变成这样?周泉旭不得而知,也没有开口问杨中元,就算十几年未见,他也知道儿子必然不会跟他讲的。
“爹,这些年我不在家,也没人在你跟前尽孝伺候,是孩儿不孝。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等事情办完,我就带爹离开杨家。”
杨中元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看爹爹的脸色,然后又道:“爹,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周泉旭一下子沉默了,杨中元看他不讲话,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在他的认知里,爹爹跟父亲从来都没什么感情,这个家在他年幼的时候或许对他不错,但对爹爹却从来都谈不上好,后来他父亲为了遥不可及的权利与幻想,把年幼的他送进宫中,当他下了那个决定,就无形中砍断了父子之间联系最紧密的亲情。
人说虎毒不食子,对于已经过世的父亲,杨中元已经不想说更多的话了。
周泉旭见儿子这会儿又变得小心翼翼忐忐忑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小元,我这么多年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等你回来。”
杨中元没说话,只坐在爹爹身旁,笑着看他。
许多年未见,爹爹已经苍老憔悴成这个样子,他暗自发誓,等离开这里,一定尽其所能孝敬爹爹,让他舒舒服服生活。
“小元,你能偷偷进来看我,想必你哥哥不让你见我对不对?他是怕我告诉你你父亲过世前,另外立了一份遗书。”
兴许是知道这次杨中元进来一趟不太容易,所以周泉旭说话也十分干脆利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父亲当年既然做下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已不被他看成家人,你走之后,我就搬到佛堂来住,许多年来我也没跟他讲过话。”
他说着,看儿子半垂下眼帘,知道他是替自己心疼,不由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你也知道,我与他根本没什么感情,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操这份心。我当年还是十分怨恨他,觉得他是你父亲,不应该这样对你,在你初走的第一个月,我跟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兴许是这些话刺中了他心里最深的地方,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到死还记得。”
“爹,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好好生活,从前的事情,就当过去了吧。我这些年在宫里生活也挺好,还学了一门手艺,您靠着我啊,肯定吃香喝辣舒舒服服。”杨中元见他爹神情有些不多,忙补了一句。
周泉旭知他安慰自己,便松了松眉头,冷静下来道:“他当时立遗书的时候,我和族老都在跟前,他给我们两个一人留了一间铺子,位置全都在金鳞街。”
金鳞街是丹洛城最大的商业街,这里的商铺最是金贵,一间能抵雪塔巷的十间,这还是单说租金的情况下。杨家专做古董生意,在金鳞街首位四角有四间商铺,虽说并不一定都是自家经营,但一年租金也高得吓人,生意一直红火。
杨老太爷当着族老的面给周泉旭和杨中元一人留了一间,已经说明他下定了决心,他原本想铺子都留给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的儿子,又怕长子在他走后薄待周泉旭,所以给他们二人一人留了一间。
就算没有感情,也十几年不怎么讲话,但偶尔看到周泉旭鬓角的白发,杨老太爷也慢慢徒生愧疚。
如果不是他当年鬼迷心窍,一念之差,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两地分离,是死是活无从得知。这样想着,杨老太爷临死之前就越发难过,所以为了让自己安心闭上眼,他坚持改了遗书。
可他不知道,就算周泉旭手里有一间铺子,他一没办法出门,二也不会经营,实际上不还是被杨中善紧紧控制在手里,这些年过得越发艰难。
杨中元听到爹爹的话,他不是不惊讶的。在他印象之中,父亲对杨家的一切事情都很看重,肯把金鳞街上最好的两间铺子给了他们父子,甚至有一间已经换了外姓,这实在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杨中元心思活络过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并且瞬间想好了对策。
“爹,你想要那铺子吗?”杨中元轻声问着。
周泉旭用枯瘦的手细细抚摸着儿子年轻俊秀的脸庞,重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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