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晓菁仰了仰脖子,似乎也很疲惫。“是,不容易。我后来想想,我的想法可能本来就是错的。每个人只能从自己的视角看世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阿敏要的和我们都不一样。我反复地劝她和同事搞好关系,融入集体,她面上是答应了,实际上并不情愿吧。她曾经很努力地不得罪任何一个人。但事情仍然并不顺利,不管阿敏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许多人只要一见到阿敏,就不喜欢她。‘你看看那姑娘,眼睛都插在头顶上了。她眼里还有咱们吗?’‘那新来的孟敏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我都不敢和她讲话。每次只要我一开口,她那眼神,就像在叫我白痴。’我那些同事,背地里都是这么说阿敏的。我也不能怪他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们总是会排挤不合群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比我们所有人都优秀。人们看见阿敏,就会产生一种危机感。阿敏在他们眼里是毒蛇,哪怕不吐信子,都像是个莫大的威胁。为了自卫,他们选择攻击,用加倍的冷漠和敌意来对待阿敏。”
程言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那孟敏呢?她怎么想?”
武晓菁叹了口气。她又开始看风铃。
“阿敏没说什么,有一阵我以为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小声说,“可是后来有一次,她和我们部门的直属领导吵了起来。当时我们在开会,我和她一起去的。领导说了下一年的工作计划,让我们部门做一款适应市场的游戏。他给了我们一个指示,要求我们参考当下最流行的几款剧情类手游,做一个近似的框架出来。阿敏当时就生气了,她一拉椅子站了起来,当着其他部门的同事说领导‘目光短浅’‘既不尊重同行创作者,也不尊重市场,就想着糊弄玩家。’她吼完就出去了,我震惊不已,只得留下安抚领导,说她不是想攻击领导,她只是太喜爱自己的工作,她想真的做出点成绩来。领导明显十分愤怒,但当着其他员工的面,他也要做出点大度容人的派头。他让我回去告诉主管,这个项目可以按照孟敏的想法来,但同时也是我们部门的背水一战,如果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上道,就全部门一起滚蛋。我听完有些慌,又出去劝阿敏,让她要不然跟领导服个软。没想到阿敏说,她能忍这么久全是为了我,这回她再不想当缩头乌龟。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这军令状。当时我们的主管正在出差,他听说之后直接飞回公司,和阿敏大吵一架,对她说,要么她主动辞职,要么他自己辞职。阿敏倔劲上头,对主管说,连大领导都没让她走,她还就非留下不可了,要走就主管走。主管气歪了鼻子,第二天还真提了辞呈,带着我们部门的一半人去了另一家公司。剩下的人,除了我,都是些连跳槽都没人要的老弱病残。可就算这样,他们都很恨阿敏。他们觉得是阿敏连累了他们,成天怨天尤人,就好像饭碗必丢无疑了。”
程言:“但是最后游戏做出来了,而且很棒。”
武晓菁微微一笑,这会倒真露出了几分自豪来:“是阿敏的想法。原来她早就想做这个游戏了。她几乎是独自一人写完了整个策划。我们其他人能做的都不多,你知道,如果你也和阿敏这样的人一起合作过,你也会懂的。你根本跟不上一个天才的节奏,当你想对她的上一个点子作出回应的时候,她早就一个人跳到了下下步去了。对不起我忘了,程老师,你大概是属于阿敏一样的人。”
程言不置可否,一旁的李冬行倒是无声地笑起来。
“总之,阿敏做完了这个策划。”武晓菁说着,目光突然凝滞了。她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下,就好像有些畏缩地咽下了一些即将出口的话。可她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牙齿一咬下唇,接着说了下去。“部门同事开始时候觉得很开心,这是个连最没眼力见的庸才都知道一定会大火的绝妙提案,一旦上交,我们不仅不会丢工作,肯定还能得到褒奖。然而,欣喜过后,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故事既然没有好结局,那总会有个转折。
程言:“什么事?”
武晓菁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沉甸甸的血色,那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连程言都能辨认出来的深深羞愧。
她又一次抬起了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哑着嗓子说:“主管辞职了,我们部门需要一个新的主管。在从来以绩效说话的我们这种私企,只要提案上交,部门就是阿敏的了。”
程言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现在的部门主管,是武晓菁。
“每一个人都不情愿。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这天才的企划案全是出自阿敏一个人之手,是她给我们部门带来了集体荣耀和无限希望。”她不再说‘他们’,“不会有人觉得阿敏适合当领导。她太偏激,自我中心,一不小心就会让别人替她的行为买单。那天,刘哥他们来找我——部门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到了,除了阿敏。他们给了我一份新的企划案。这案子保留了阿敏写的绝大部门内容,只除了,主企的名字变了。”
程言知道了答案:“是你。”
武晓菁放下了手,语速快了起来,嗓音变得干巴巴的,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直白。“对,是我。他们说,部门主管不可能是孟敏,更应该是我。我更有领导力也更讨人喜欢,对他们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他们逼我把这企划案提前交上去。”
“然后你答应了。”程言心里浮起两个字,叛徒。
“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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