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枪,比想象中沉,陈幸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食指按在扳机上,拇指顶着柄,咬紧牙关,勉力使右手腕别再颤抖,眼看要勾起食指,林修承突然又开口了。
“算了。”他扣住陈幸的手腕,拿过他的枪,朝他二叔的头上开了一枪。
中年人的脑浆迸在陈幸鞋子上,他穿着黑色的运动鞋,红白相间的混浊物黏着他的鞋舌,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那具热腾腾的尸体。
林修承将枪放回桌上,伸手蒙住了陈幸的眼,扳转他的身体向门口推:“走吧,逞什么能。”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上车,林修承扯了几张纸巾,把陈幸的鞋面擦了擦。
他承认自己后悔将陈幸带去见他二叔。
林修承铁石心肠,不为生死所动,但看着陈幸用一双少年人苍白细长的手握住枪,手微微颤抖,就像是一个还没有变坏时的他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带陈幸过来让他开枪的举动很愚蠢。
他可以叫陈幸变坏,也可以不想叫陈幸变坏。林修承是操控者,而这不需要以任何事情来证明。
日子照样过着,林修承总算给了他一张信用卡和家里钥匙,陈幸白天去语言学校上课,晚上就在外边闲逛,林修承派的保镖被他甩丢好几次,卡里却没刷过的记录,不知做什么去了。
林修承听看着陈幸的人和他提了几次,就嘱咐以后不用让保镖跟着了。他不杀人越货,林修承由着他去,他要真的杀人了越货,那……到时再议。
一个周五,陈幸一下课,接到林修承的消息,说自己在他学校门口等他。陈幸下楼就见到一台骚包的跑车,林修承下车,帮他掀起车门。
“爸爸,车不错,”陈幸惊叹往后边一人,“什么时候给你儿子也搞一部?”
林修承瞥他一眼:“今天带你去吃饭,见个人。”
“何方神圣啊?”陈幸问。
“我表弟。”
陈幸兴趣上来了:“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需要。”
“你跟他关系好吗?”陈幸感兴趣地追问,“也是那种想和你斗个你死我活的亲戚?”
“不是。”
陈幸一拍档位杆,对他怒目而视:“你能不能不要回答的这么简略?”
“不能。”林修承施施然道。
陈幸翻一个白眼,把腿架在身前的护板上,鞋子顶着前风窗,手枕在脑袋后面,闲适地闭上眼睛,享受难得好晴日里,拂面的伦敦晚风。
表弟做叫顾擎,一个自由摄影师,居无定所,来去如风,本家人里唯一能真正和林修承说上话的小辈。
林修承的爷爷只得他父亲一个入了族谱的儿子,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皆是私生子女,他爷爷对其他几个儿女不闻不问,只支付日常生活开支。
他父母空难后,爷爷让几个叔伯沾了星点边缘的活计,遗嘱里写的明明白白,林修承出了事,他的财产就都捐了。
后来,林修承爷爷也走了,顾擎父母移民美国,林修承大权在握,懒得料理这些虾兵蟹将,伯叔们却自以为林修承怕了他们,总想谋到些家产,私下小动作不断。
可惜傻得不堪入目,如今二叔出意外离了世,竟以为是他运气不好,在家族聚会时感慨夜路不可多走,南二区到底不安全,令林修承忍俊不禁。
林修承领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孩儿,还扬言要将事业传给他,这可不得了,八卦都传到海那头去了,顾擎听母亲跟他一说,他恰好来欧洲商拍,非得见见陈幸不可。
林修承没打算藏着捂着,就把陈幸带来了。
到了餐馆,林修承把车子给了泊车员,领着陈幸走进去。
陈幸刚到门口便被拦下来,说他衣冠不整,不得入内。
陈幸非常无奈的对着林修承摊摊手。他穿衣服随便惯了,这天t恤大裤衩,外加一双人字拖。
林修承向来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习惯了陈幸在家不修边幅,一时忘了还有用餐礼仪这一说。
顾擎的电话打来,问他怎么还不到。
林修承无语的看了看满不在乎的陈幸,对顾擎说陈幸衣冠不整被拦住了,让他出来。
两人站在门口听着顾擎豪放的笑声由远及近。出了餐厅,他先看到了林修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侧的陈幸身上。
陈幸也在观察他。
顾擎看他一会儿,吹了声口哨,向他摊开手:“你好,我是顾擎,林修承和你说过吧,我是他表弟。”
陈幸伸手和他交握:“我是陈幸,林修承和你说过吧,我是他儿子。”
顾擎闻言又哈哈大笑,道:“宝贝儿,你太妙了,我给你拍一套照片怎么样?”
陈幸什么也不知道,谨慎地看着他。
“就是这种眼神,”他上手想摸,陈幸挪了一步,头微微后仰,避开了他。
“别杵着了,”林修承叹一口气,“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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