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药方狠狠地撂在桌上,言语不善道,“好一个赶巧。去给朕查查这薛周伯什么来历,和哪个宫室走得最近。”
苏培盛屈身领了命,但身子却没有动,仿佛还有话说,却又颇为顾忌的支吾起来。胤禛抬眼看了他,看来这奴才是知道些内情,于是厉声道,“有什么就说,你是朕的奴才,还怕别人能动得了你么。”
苏培盛这才吃了定心丸,躬身回禀道,“回皇上,薛太医和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周宁海原是远房表亲,前几年在王府时,还为华妃娘娘诊过脉、安过胎,可惜娘娘身子弱,最终还是没保住。”
胤禛心道原来是这个,这样一来,究竟是华妃派人暗中做的手脚,还是皇后一箭双雕,倒不是那么清晰了,只怕这两者间或有之。这一世里华妃一直无所孕育,胤禛早就觉出此间蹊跷,年氏虽然体弱但毕竟在前一世里为皇帝添了三子一女,怎的到这里竟然一个都没生出来。恐怕那看似贤德恬静的皇后并非面上那般和善。
皇帝心下一冷,在皇嗣上动手那是犯了皇上大忌,胤禛向来懒得理会她们暗中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但皇室血脉可不是几个女人能够拿捏的。于是心下决意定要把此事彻查清楚,也正好可以趁机把这不称心的后宫清理清理。而给廉贵人药方子上动手脚的人,那是另一回事,胤禛心中愤怒:朕看上的人,岂容得这些不三不四的奴才欺负,之前一个余氏已被勒死,竟然还有人起了这不要命的心思。
皇上愤愤道,“薛周伯医术不精,革去院判,撵出太医院,永不录用。”至于这背后是皇后还是华妃,胤禛决定静观其变,如今有皇帝庇护着,不怕那些人往刀口上撞。
而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瓜尔佳氏的身子调理好才是正理,不然这一碰就倒的架势,皇帝就算有一百个心思也是没辙,于是皇帝复又想了片刻才再度命道,“让太医院换刘裕铎去给廉贵人医治调养。”
苏培盛赶紧领旨下去命人通报,心里想着皇帝革除薛周伯倒是意料之中,可换上来的这位刘太医向来名不见经传,乃是小人物一个。苏培盛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刘裕铎是谁,只不过一名八品吏目罢了,因此心里便有些弄不明白皇帝意图。他哪里知道,这位刘太医在雍正四年被派出为河道总督齐苏勒医治心跳脾泻之症,以善用古方、用药精当而颇得皇帝赏识,并获御笔亲赐“京中第一好医官”之名。因此胤禛在本朝里格外看好此人,打算提早将他启用,也是情理之中。
当日晚膳之前,刘裕铎便匆匆到了储秀宫,为廉贵人请脉。这脉象一看,刘裕铎自然是明白了皇帝严惩薛院判的缘由,于是赶紧向贵人说道,“小主的寒症虽多日未愈,但却并无大碍。臣在方子里加了杏仁和甘草。杏仁为心果,温能助心散寒,苦能清肺下气。而甘草性甘平,外拒风寒,内和气血。不出十日,小主体内的寒邪之气就会尽退了。”
胤禩从太医被换,就立刻知道此前顺水推舟的计划是泡汤了,如今皇帝钦点的御医一来,他这病是难以再拖下去了。只是他也颇为意外皇帝竟会派刘裕铎来,他记得前世里这位太医是到了雍正三年才崭露头角,频频外派为王公大臣医治,颇得宗室好评。因此着实没想到这会子就派了他来。
但听着刘裕铎战战兢兢的讲解药方,胤禩心中讪笑,想来之前那位薛院判的下场必定凄惨,所以这位刘太医才如此谨慎,生怕如今皇帝心尖上的贵人起了疑心,说几句小话,就把他也折损了。胤禩耐心听完,自然懂得这些药理药效,但却还是装得一脸懵懂,请方若姑姑过来仔细看了,这才放心让刘太医下去。
方若送走太医,见碧月把内室帘子放下后,终于如释重负,展眉笑道,“小主可听见了,方才刘太医说您这病不出十日便能大安了。”
胤禩斜她一眼,自然明白这忠仆在期待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求姑姑打听的事,可还继续打听着?”
方若听了,又去外间看了看,只有碧月在,碧云已经去看着宫女熬药了,这才回来答道,“小主,前些日子贝子爷获罪,如今敦郡王也病了,郡王福晋近日怕是不会进宫了。这最近宗室出席家宴的机会,也就是温宜公主的寿辰了。”
胤禩早已料到是这个局面,皇帝治了老九的罪,老十自然没理由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再度冒头,称病不出避过风头,不失为权宜之策。可见十弟表面上虽是鲁莽粗人,但心里还是明白得很。那如今胤禩想要与老十夫妇见面的机缘,怕是不能指望着等待他俩进宫了,只能由他伺机接近。胤禩这样一想,便顿觉愁云惨雾,焦急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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