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悠悠地收回手,心中懊悔至极,他千不该万不该于这段时日出宫祈福。但他更不懂瓜尔佳氏自浮碧亭之后,怎么还敢天天往翊坤宫跑。平素里似卿机敏得很,难道还没吃过年氏的亏么?
如果似卿不去翊坤宫,就不会被年氏按在那生生坐了几日,更不会被年氏放在大日头下暴晒,兴许此刻还有转机。
皇帝只觉得喉头一紧,一阵血腥直往上蹿。迁怒之恨,直指翊坤宫,胤禛叫了苏培盛过来,声音极为平静,却字字诛心,“传朕旨意,降年氏为答应,褫夺封号。命贱妇日日正午跪于翊坤宫门前,没有朕召、不得觐见。”
此言一出,即便是皇后也是深吃一惊。年氏毕竟有年羹尧在背后撑腰,几个时辰前菀嫔被她故意折磨到小产,皇帝也仅仅是小惩大诫。但如今廉嫔有孕,年氏并不知情,至多也是误中副車,没想到皇帝竟下了如此狠手。皇后瞬时明了,以往只觉得碎玉轩与储秀宫各领风骚、平分秋色,却不曾想原来在皇帝心中,这两位的重量差得多了。
胤禛并未言明究竟用不用江太医所说之法保胎,而是起身出了寝殿,把皇后与一众太医晒在当场。
皇帝刚刚步出正殿门口,新日朝阳已是破云而出。胤禛身边只有苏培盛站得近些,于是胤禛对着多年相伴的老奴说了句,“若保胎而弃母,世人皆道朕是何等凉薄。”
苏培盛深知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自幼便跟在胤禛身边,对雍正皇帝的狠厉一面了解甚深,于是便垂头低声道,“世人皆知皇帝乃是一代明君圣主,但没有了子嗣的妃嫔于这后宫之中却什么也不是。”
胤禛回头狠狠地看了一眼苏培盛,但他却正说出了这深宫禁苑最无人敢道的秘辛。一生都无子嗣,病病恹恹的宠妃,朕能宠他多久?胤禛并不自负,因此才能蛰伏良久,守得云开。他此刻真的掂量不清,自己对这位颇为似卿的瓜尔佳氏,能长久几时。会不会有朝一日,对着那张脸,会想起这个失去的孩子。也许到那时,帝王情爱却真真的害他一生。
“朕想先去趟寿康宫。”此时此刻,胤禛心中虽有偏斜,但还是不愿即刻抉择。刚迈出了几步,便瞧见一个宫女往这边看。
一般宫女哪里敢在皇帝面前顾盼,但胤禛一瞧,这不正是安插在储秀宫的暗桩么。
宛若被苏培盛叫到跟前来,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图纸,恭敬道,“回禀皇上,前些日子主子收了翊坤宫送来的礼物,便一反常态,连着去了翊坤宫几日。奴婢惊闻主子中暑昏厥,复又查出怀孕不稳,便不敢耽误,将这物连夜画了出来。”
胤禛接了画,抖开一瞧,只觉得天昏地暗,仿佛晴天霹雷一般,被钉在原地。
宛若既为探子,自然是比旁人多了一丝察言观色的能耐,便将自己疑惑一起禀报出来,“奴婢听闻主子在翊坤宫见了这把短刀,极为中意,当时的贵妃娘娘才将它送来。虽这东西是旧物,但主子夜夜擦拭,放在枕边把玩入睡。奴婢觉得蹊跷,便记下来。奴婢进不了内寝殿,因此画得并不周详。”
虽画得不周详,但胤禛也已经一眼认出。上一世里,胤禛一直烦感老九一众那些奢华繁复的贺礼,因此在胤禩二十六岁生辰之前三个月,他便亲自到琉璃厂淘找些别致玩意。当时一把镶着黑珊瑚的白银刀鞘极为别致。旁人都因里面的钢料不好,又不认得这黑珊瑚,便鲜有人问津。当时胤禛便向店家下了定,待明日让奴仆带了全款来取货。
没成想第二日奴仆回府却说这刀被别家高价买走,胤禛亲自登店询问,但行里规矩店家不能泄露主顾名姓。胤禛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死心,亲自派了心腹家仆去台湾寻觅一边大的黑珊瑚,而自己凭借记忆将刀鞘纹样画了图纸,命人照着打造。
最终用了尽三个月的时间,才让胤禛把这柄刀做好。就在生辰前五日,胤禛入宫给德妃请安,恰巧听到十四弟说,“九哥寻了一把好刀,准备给八哥做寿礼”。
胤禛多问了一句是何好刀,却听十四弟一通显摆,才知老九正是在琉璃厂高价截胡的人。
胤禛心中有气,又不便显露,于八弟生辰当日寻了个由头,没有露面。
这事虽极小,但那把仿制的短刀一直放在胤禛书房的木匣内,再无缘赠与那人。直至八弟被皇父厌弃,两人之间渐行渐远,再无回头之路。而老九他们却越发的与老八同声共气,甚至见到自己这个兄长时,也再无几分好脸色。
时隔越久,当胤禛再度翻开木匣看到那把短刀时,只觉得尤为厌烦。因而这一世,即便它化成灰皇帝也认得。
“廉嫔所抄的经文,可还在?”胤禛扶了扶额头,仿佛很多来龙去脉都瞬间牵起,那个人何止是肖似老八,许多时刻简直是一模一样。但皇帝还是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他深知自己渡到这一世来,笔迹却未改变,因此这字迹最难掩盖。
“回皇上,自圆明园回宫后,主子便没再抄了,抄好的经书都送去了寿康宫。”宛若一五一十的答道,话音刚落,便见皇帝风似地往宫院门口去了。
胤禛一路命御辇快行,苏培盛只能跟在后面小跑追着。
皇帝一大早来了寿康宫,太后刚去了凝晖堂礼佛。皇帝也不等太后回銮,而是命孙嬷嬷将廉嫔所抄的经书拿来看看。
胤禛只翻了一页,便起身而去。
皇帝一路上心中明了,那字迹虽远比那一世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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