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小郎君去了趟药田,捡回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又高又壮,被小郎君从山上背下来的时候,远远看去都要把弱不禁风的小郎君压在了地上。
但朴实的佃户们谁也没去在意那人的身份,只当是谁家的猎户追着猎物误入小郎君的山中,受了伤昏倒后好命被小郎君捡回来了。
毕竟,自小郎君病愈后,庄子上下都受了他不少恩惠,怎么看都是个未语先笑,心肠极好的人。
“三郎,这人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城里请个能看外伤的大夫过来?”
五味端着整盆的血水出去,留了白术一人陪在楚衡身边打下手。
楚衡丢下手里沾满血的绢巾,挑选着合适的银针,抽空打量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人:“这人看着不像是寻常出身,能治就治,治不好找个地方偷偷埋了,用不着请别的大夫。”
他这话听着就是说笑,白术自然没有当真,点亮烛台,小心递到榻前。
“等行过这一遍针,白术,你就留在他身边照顾着。每一个半时辰,就喂他吃一次护心丹。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喂一颗聚魂丹,再喊我过来看看情况。”
楚衡说着,将手上一套银针在烛火上淬过,摆手在已经脱得精光的男人身上刺入各处穴位。他这一手行针的本事,靠的是太素九针。当初为了能够熟练地行针,楚衡没少在自己身上尝试,这才练出了这一手快准稳的手法。
饶是如此,分明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男人还是身体一震,似乎被袭击全身的剧痛震得有一瞬醒过神来。
楚衡这时正巧转身在叮嘱白术注意时辰,却不知男人这一刻算不得清醒地微微睁开了眼。隔着模糊不清的眼帘,他只瞧见了身前立着一人,乌发随意束在脑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还想再仔细看上一眼,眼皮却有些不听使唤地阖上了,重又陷入深深黑暗之中。
而楚衡,这时重新转过身来,取下针,将暂停流血的伤口紧密缝合起来,最后手指沾了一团药膏,仔细抹在男人肩膀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上。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白术在,楚衡其实更想甩一个春泥护花,再辅以催血活脉的握针,这样也能省下一些聚魂丹,留着日后更紧要的时候用。
“看伤口的样子,像是弓弩射伤的。”白术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三郎,这弓弩不像是用来打猎的样子。”
“是用来杀人的。”楚衡仔细给包扎好伤口,重新直起腰来,“这人体格高大,四肢健壮,虎口、手指处都有茧子,是个常年拿刀拿枪的人。”他踢了踢为了治疗方便撕开后丢到地上的衣裳,“还有这身绛纱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多读书的好处就是这样,单从这身绛纱袍,楚衡就能猜出这男人的身份不低。
不是什么世子,估摸着也该是个郡王。
虽然一开始救人本的是仁心,但所谓祸福相依,楚衡救这个男人,也打着搏一搏的小小心机。
如果可以,他还是需要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座靠山的。
起码,等到二十岁那年,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需要原著中那样放火自焚的地步,有个靠山起码能看看有没有事情转变的余地。
本着这么一个目的,楚衡自然要竭尽全力把人救活。
尽管这个时候,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把人救回山庄三天后,端阳到了。
先前为了能赶制香囊,楚衡托老陈头找来庄子上女红最好的几个仆妇,连日赶制了几十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又亲自往其中填满配比好的草药。到了端阳当日,他喊来佃户家的女眷们,凭着每户人家的人头,将香囊逐个分发下去。
而这时,白术正留在内院,收拾刚空的药碗。
人救回来都三天了,喂了不知多少三郎辛苦做出来的好药,仍旧不见醒,白术尽管知道这人伤重,还是觉得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只是可惜了三郎做的那些药。
尤其是夜里,这人情况总是反复,偶尔突然高烧,偶尔又心跳骤停,白术知道楚衡给他喂了不少保命的聚魂丹,用的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这要是人真没了……
白术不敢再想,低头端起药碗就要出门。
他后脚才迈出房门,就听见厢房内突然传来闷哼,然而是瓷器碎裂声。
想起搁在榻边的药瓶,白术一个激灵,转身冲进房内。
那个躺了整整三天的男人,半支起身子,面色惨白,喘着气,盯着滚了一地的漆黑药丸。
“郎君醒了。”白术搁下碗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丸,心疼地吹了吹。
陆庭脸色虽不大好,见进屋的是个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童,眉头稍稍舒展开。这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十分陌生,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是在一座宅子后昏倒,不想醒来时已经换了个位置。
“敢问小郎君,这是哪儿?”陆庭顿了一顿,又续道,“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
“郎君若是要谢,不妨等我家三郎来了再谢。”白术收好药丸,见陆庭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忙给倒了杯水,“这会儿是别云山庄,我家三郎出身扬州楚家。郎君昏倒在山上三郎的别宅后,是三郎将郎君捡回来的。”
陆庭支着身子的手臂忽然抖了一下,伤口处骤然疼得火烧一般。
白术赶忙送了楚衡一早备好的定痛散过去:“郎君且将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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