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以容貌俊美闻名天下,喜着翠衫,爱竹,生性孤傲冷僻,长相酷似其母,最得先帝宠爱。
第一次见到劭,是在宁王府。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冬日的黄昏,俊美无匹的少年,站在竹林中,身穿一件式样简单的翠绿长衫,目光悠远,神情冷漠,却显得无与伦比的超凡脱俗,犹如仙人一般。
我从不知一个人穿绿衣能如此的美。那天我也是一身青衣,一向自负相貌过人,那一刻却生平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从此再不着青衣。而且那天之后只要看到有人穿绿衣,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这样的人怎配穿绿色的衣服?
那天是他请我过府一叙,看到我,却连眼皮都不抬,斜倚修竹,吹起箫来。一曲带着满心欢悦和些许愁绪的《相见欢》,让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我也从不知一个人能将小小玉箫吹奏得如此动人心魄。
不由暗暗感慨:天下怎会有如此高洁清雅的人?若他是天上的云,那么所有人都只能是泥。
一曲完毕,他将手中玉箫递给我,淡淡一句:“你来。”
我摇头:“听王爷一曲,荐清从此再不敢吹箫。”
他收回手,目光清冷,莹白如玉的脸上挂出一丝讥讽的笑,冷冷说道:“原来叶荐清也会阿谀奉承。”
我怒气上涌,拂袖而去。
后来得知,他的箫是任何人都不准碰的,他能让我吹奏,已是天大的赏识了,我却没有领情,他才会出言讥讽。
当年几位皇子悉数被擒,我不愿他被刀剑加身,一个人前去,他仍是一身翠绿衣衫,仍是站在宁王府竹林之中吹箫,看到我,仍是将手中玉箫递过来,淡淡一句:“给你。”
然后飘然退开几步,举止潇洒,神态淡然,清灵美态,皎如玉树临风一般,微笑道:“劭将远行,恐相见无期,吹奏一曲可好。”
那时我便知他存了一死之心,却没有说什么,执起玉箫,低低吹奏,恰是方才他奏的一曲《诉衷情》。
他嗓音圆润低回,曼声唱道:“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歌声越来越弱,手扶翠竹,慢慢滑倒。
我继续吹奏,默默看着他如纷飞飘落的花,倒卧在最爱的竹林中,没有出手相扶,没有想办法施救,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他这样如月般清贵高洁之人,宁死也不愿低头,何况是受那牢狱之灾。
第十章
“清,知道他诈死,你有何感想?一定很高兴吧?当年你可是他唯一看上眼的人。”
瑞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志得意满,神采奕奕的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来。口气却有些酸。
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捻酸吃醋,他大概早就醒了吧,却不过来帮忙。
我皱眉,将奏折往他面前一推:“陛下休息够了,何不办点正事?”
他一笑,随手拿起一个奏折,漫不经心的看着,又道:“顾左右而言它,你在心虚吗?当年我不小心弄坏了那根玉箫,你可是好几天不肯见我呢。”
我冷笑:“不小心?陛下确定是不小心吗?”
他又是一笑,温和而慵懒,道:“我这个三皇兄,一向孤傲,目中无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他的武功应该也不错吧,这么多年竟然丝毫不露。原来那幅冰清玉洁、不食人间香火的样子,都是装的。清,连你也被他骗了。”
现在是谁在顾左右而言它?想起被他故意失手弄坏的玉箫,不由叹气,这人连使性子也能一幅温和又无辜的样子,谁能比他隐藏的更深?
瑞,你既要吃这捕风捉影的飞醋,那么再多吃一些有何妨?
淡淡说道:“你们兄弟几个,哪一个没有装,哪一个不是隐藏很深?他的确是冰清玉洁、不食人间香火,只是生错了地方,又或者他本就不该来这尘世。这世间的一切只会污了他。”
瑞仍然笑得温和,眼光却变冷,道:“当年他不也暗中培植势力,不也是一心想坐上皇位吗?失败之后要靠诈死逃走,现在又派人刺杀我,冰清玉洁之人会用这样卑鄙无赖的招数吗?”
我站起身来,踱开几步,摇头叹道:“当年先皇最宠爱他,所有人都争相巴结,即使不想争皇位,也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将他推上去,他的母亲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啊。何况几位皇子斗得如此激烈,处于风暴中心的他又怎能独善其身?诈死也是无奈之举,他若不诈死,被你拿下,才是必死无疑。至于刺杀--”
话未说完,一支笔“嗖”一声扔过来,直奔我的面门,居然灌注了五成的功力。我的陛下,这么快就动怒了吗?
我一个潇洒的错步,侧身,用嘴牢牢将其叼住,然后恭敬的递过去:“陛下御笔,还是不要乱扔的好。”
他讪讪一笑,伸手接过来:“清,你方才那一闪身的动作似乎是我的招式,什么时候偷学的?”
我出言讥讽:“你一生气就出手伤人,我想不学会都难。瑞,下一次能不能用高明一点的招式。象‘落月摇清剑’,‘梦月流霜掌’那样的功夫才值得我去偷学。不过如此灵动飘逸的功夫也要宁王那样的人使出来才好看吧。”
“你--”他怒瞪我片刻,复又笑了,伸臂抱住我,轻问:“清,你在故意气我吗?”
我挣开他的手,正色道:“不错。”
斜眼看着他,暗自防备他突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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