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自杀吗?”
李玙问得平淡。
“从位于八楼的家里跳下,当他小女儿面前。虽然之前一直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但据说死半年前被诊断精神分裂。”
蔡恒神色黯然,他做过询问调查,对这次的事件,他恐怕比警察还清楚来龙去脉。
“精神分裂,他老婆说的吗?”
李玙仍是面无表情。
“是的,因为是丑闻,便也始终遮藏着。”
蔡恒还记得那位妇人痛哭讲述的模样,她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有着坎坷的一生。
“愚昧!”
说这两字的李玙似乎动怒了,他拳着手,渐渐又舒开。
“大儿子现在读高中了吧?”
“还没,要明年。”
“玙先生,恕我冒昧,明休先生即已去世,属于他的分红将停止发放,他们那房子是租的,母子正面临流落街头。”
李玙燃起一支烟,他很少吸烟,他吞云吐雾,蔡恒则在一旁沉寂得仿佛睡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毫无积蓄?”
“玙先生,如果是普通家庭,分红兼援助的金额,足足有余,然而他们曾经极其富裕,不懂如何过寻常人的生活。”
“譬如?”
“孩子们在吃穿上,不比其他贵家子弟差。”
“那也不至于付不起租金。”
“玙先生,我曾也认为足够有余,然而明休先生的医疗费十分昂贵,敏夫人一直以为这种病可以治愈。”
一阵沉默。
李玙不难理解。曾经是极其富有的人,不懂如果过节约的生活,钱到手即花没。好面子,竭尽所有想维持体面的生活。
“敏夫人让我传达一句话,她说感谢玙先生十年来的援助,并且,丧事,希望玙先生主持。我帮玙先生回绝了,这件事,我自作主张回绝了。”
蔡恒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对度把握得很准。
李玙不能出席葬礼,更别说去主持葬礼。长年暗地里援助,已是尽心。
“蔡恒,我有时候会忘记,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兄。”
李玙难得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被悲伤所笼罩。
“豪门最是无情。”
蔡恒扶了下眼镜,这么多年,他服务于李家,什么事没见过。
他所说的无情,并非李玙,李玙是他很敬佩的人。
他所说的无情,是其他李家人,无论大小辈分,都是心冷如冰的人。
一个大家族的蛋糕,每个人都挥舞刀叉捍卫着属于自己那部分,而有时也会划走属于别人的那份,明争暗斗,强取豪夺,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亲情。
李明休败下死亡,在于他属于失势的一支,他从他父亲那边并没继承多少财富,而后一次不谨慎的投资失败,将他打倒在泥尘中。
世态炎凉,他看得透彻,未曾去哀求过任何亲戚怜悯,却终究还是死去,死于失败者的身份。
蔡恒离去,李玙陷入沉思,这个堂兄,自小便没什么志向,但人很聪敏,小时候鬼灵精怪,是个孩子头,小屁孩的李玙,也曾跟随在他屁股后头追逐玩戏。
李家百年,以粮油业起家,在战争中积累基本,在东亚东南亚的现代经济发展中,牢握商机,至今涉及地产,通讯,影视,制造等。
第二代的继承者们经过激烈的,堪称皇子□□般的斗争,以一残疾,一入狱的情况下,决出了胜者——李玙的二伯。
这块家族的大蛋糕也从此时开始了割分,你大我小,纷纷扰扰,到了第三代。
目睹参与了第二代的战争,第三代更睿智凶猛,而第四代也像被虫子咬过的早熟果子,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他们相互间的猜忌和竞争缘故,是由血亲系结而成,太讽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下)
袁晋给龙云沁租的单身公寓,就在工作地点附近,龙云沁每天步行十分钟上班。
来s市许多天后,龙云沁才从恍惚的状态挣脱。穿行在车马流龙的街道,名车名流都和自己无关,两侧高耸入云天的建筑,似乎悬压倾斜了头上的一片天。这种熟悉的被排斥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是s市,很多人梦想与野心的发源地。龙云沁再次回来,务实,冷静,心态已截然不同。
工作繁重,仍是给人打下手,差别在于,龙云沁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他的观点有人听。
不用端茶倒水,不必挨训受责。这是体面的份工作,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价值。
袁晋接了笔大订单,来自一部电影的订单,民国背景,单是旗袍就要制作两三百件,要求符合各阶层,贴近时代。
在和片方的会谈里,龙云沁提了几个意见,纠固有的错误,由于袁晋撑他,他的话语得以被人听到,并引发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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