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忽然外面一声惊叫,钟意疾风一般掠出酒窖,只见一道热血泼在白幡上,马夫人一身白衣重孝,胸前却迅速爬满鲜红。
在她喉间,一支金羽小箭尚在微微颤抖。
“夫人!”
“夫人!”
院中顿时乱成一团,数道身影立即追了出去,钟意纵身一跃,落在房顶,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房顶灵活地跳纵着远去。
他想都没想,紧紧跟了上去。
那人影轻功极高,疾奔的身形如同猴猿豹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把追兵甩掉,钟意施展上乘轻功,眼看着快要追上,却见那人突然扭过头来,手臂一甩,一支小箭自袖箭射出。
钟意凌空一个翻身,闪过袖箭,再回神时,却见前方一片荒山野岭,再无那人的身影。
一个人无声地落在身边。
钟意问:“前辈知道这是哪里?”
青谷老人甚是臭美地理了理头发,不高兴道:“你们忘忧堂的地盘,老夫怎么会知道?”
“忘忧堂虽在江城,但江城还不能说全是忘忧堂的地盘,”钟意解释道,“除了忘忧堂,还有赤炎门、无影坊、飞星宫,甚至……”他压低声音,目光看向前方的大山,“当年无恶不作的魔谷弃风谷也在江城城外。”
“你天下盟将忘忧堂设在江城,不就为了镇守弃风谷遗地吗?”青谷老人大声道,“魔谷都覆亡十年了,你主子却还睡不了一个好觉,也是可怜。”
钟意转眼看向他:“前辈心情不好?”
青谷老人抖抖衣衫:“老夫讨厌出汗。”
钟意哈哈大笑。
弃风谷原名栖凤谷,本是不归山中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谷,因多年前曾有一凤姓大侠在这里隐居而得名,后来发生山火,烧得整个山谷寸毛不生,连一丝风都不会停下,因而又被以讹传讹成了弃风谷。
不过,现在连弃风谷也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分言简意赅的名字,叫魔谷。
十年前,天下盟集结全武林之力剿灭魔谷,一夜杀得山谷草木染血,杀得武林再无邪魔,然而大概是杀伐太重,弃风谷从此再无人烟。
青谷老人推开一扇柴扉,抬袖挡住抖落的烟尘,只见房中蛛网尘封,正午的阳光从破窗投射进来,照亮地上几具无头的枯骨。
“当初大战之后lùn_gōng行赏,盟总门前的斩佞台上曾摆满头颅,”钟意说道,“自四百年前结盟以来,那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赏善罚恶。”
青谷老人抬手在窗台上轻轻一拭,便沾了厚厚的灰尘,他吹去指尖的灰尘,轻声嗤道:“月蚀夜除魔……”
“不错,那一夜,正是月蚀。”
“哈,说得好像你参加过一样,”青谷老人不屑道,“十年前你还没个板凳高,全靠道听途说也能讲得头头是道。”
钟意怒道:“十年前我十二岁,怎会没有板凳高?”
“咦,小美人儿今年居然二十二岁了?”青谷老人惊奇,转而郁闷地摇头,“不好不好,男人最好看的年纪是十七,骨量长成又青涩未褪,腰细腿长,粉面含羞,那才叫一个美!”
“……”钟意听着这不要脸的言论,再看看他老树皮一样的脸,眼神变了变。
青谷老人振振有词:“看老夫干嘛?”
钟意面无表情个道:“我想看看这张脸皮下面是什么。”
青谷老人眼神一紧,恶吼:“是肉!!!”
第四章
走出弃风谷已经是午后,谷外艳阳高照芳草萋萋,谷内却荒烟蔓草阴风习习,青谷老人回头,眯起眼睛看向衰败的山谷,半晌,嘿嘿笑了两声,慢慢转身,往城内走去。
烈日晒得人头晕脑胀,青谷老人拿钟意的纸扇烦躁地扇着风,抬手搭在眼前往内城望去,寻思着是不是找个阴凉地睡上一大觉再赶路为好。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手上拿着一顶绿油油的草环。
青谷老人吃惊地看向他。
钟意手里攥着一把狗尾巴草,甚是自豪地挑了挑眉毛:“前辈戴上遮点阴凉,聊胜于无嘛。”
青谷老人一脸不情愿地接草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皱着鼻子戴上了。
“感觉怎么样?”
青谷老人感觉非常好。
小草嫩得出水,就这么戴在头上,让人脑门一片清凉,只是颜色略有些磕碜。
然而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拘什么颜色,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草环上抽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点一点头:“尚可。”
钟意开心地笑了起来,自己也编了一个,顶在头上,摇晃着脑袋往前走去。
看着他头顶迎风招展的青草,青谷老人摸摸下巴,心想这倒霉孩子究竟是洒脱,还是自暴自弃?
两人赶回赤炎门,马夫人的尸首已经收拾好,赤炎门丧上加丧,烈日炎炎,整个门派却笼罩在阴霾之下。
钟意走进灵堂,满堂白幡无风自动,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孤零零地跪在灵前,他扫了一眼,认出是马飞沙的独子。
“钟堂主,”站在左手边一个青年大声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追查到底!”
钟意看他一眼,认出是明日阁的少阁主常子煊。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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