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打车回吧。”听到蒋小凡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欧阳撑起身叮嘱道。
“知道了。我也不是小孩子。”蒋小凡回答着,似看非看的回了回头,之后就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蒋小凡离开的屋子里,安静极了。窗外的人声和车声也渐渐隐匿。
欧阳躺着,听着周围的声音像地漏里的积水,一点一滴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四周变得真空和干净。
蒋小凡说欧阳不会发火,欧阳以前没注意过。可能因为从小家庭环境比旁人复杂,他学会了用尽量平和的方式和人相处,解决问题。为了维护生活的稳定和尊严,忍让和坚持是必须的。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蒋小凡并不是一种人。
现在想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蒋小凡在一起。甚至于最初蒋小凡追求自己的时候,是郑源提醒了自己。“两个人在一起有个依靠挺好的,蒋小凡啊,没准儿可以让你活的像个现实里的人。”郑源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不过蒋小凡确实让他觉得接触到生活。
但是这种生活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欧阳开始动摇。
想来想去想不通,可又因为白天睡多了睡不着,看书时脑袋也自行短路,欧阳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看看时间,已过12点。
打开微信,有条弟弟欧阳文端发来的微信:“最近忙吗?今天我们学校运动会,我跳高哦。”
随信息附上的还有一张一群少年在绿色跑道上奔跑的照片。
欧阳仔细观察,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弟弟根本没出现在照片里。这个小鬼上了高中,思维还是那么跳跃。
虽然添加了父亲和阿姨的微信号,不过欧阳从没收到过他们的信息。那个家里,唯一记挂他的人,只有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吗?
“睡了吗?”如此想着,欧阳不自觉的发条信息给郑源,周五晚上这个时间,他铁定没睡。
果然,不出2分钟,回复就过来了。
“还没。”
“还不睡?”
“我在思考人生哲学,就是你经常思考那一套,就快睡着了。”
欧阳撂下手机没回复。5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起。
“不过我现在不困啦。要跟我聊个10块钱儿的吗?”
欧阳对着手机屏幕思考良久,最终只能打出这几个字:“你生日想要什么?”
“我生日?什么时候?”
欧阳叹口气正想回复,郑源的信息就来了。
“6月13,想起来了。”
紧接着又一条:“没啥想要的。”
看来是不送不行了。
“你说一个,我尽量满足。”其实还有一句话他说不出:不管郑源说什么,他都会听。
发出去这条信息之后,就不见回复。就在欧阳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信息终于来了。
“那你给我写封信吧?”
欧阳盯着手机屏幕,干笑了两声,嗓子疼,想大声笑都笑不出来。他恶狠狠地手机屏幕上敲出了几个字。
“做梦去吧。”
☆、八
说到给郑源写信,欧阳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从小到大,他给郑源写的信,从来就没收到过回信。一开始他还坚持写,后来就彻底放弃了。再后来上了大学,他问郑源为什么不回信,郑源支支吾吾,不是说忘了,就是说没收到。总之,郑源就是个不会给人回信的混蛋!
这个混蛋竟然还要求欧阳给他写封信作为生日礼物?
欧阳就算再不爱计较,他也不想再给郑源写信,哪怕就一封。
欧阳侧躺着,一只手捧着手机。一个不留神,手机就倾斜下来砸到他的脑门上。按了下手机的解锁键,郑源依旧没有回复。
郑源对于自己说过的某些话,似乎总是选择性忘记。
刚才的信息也只是开玩笑的吧?这会儿没准儿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欧阳绷直了手指,把手机推倒床沿边上,尽量远离自己。
脑袋里嗡嗡直响,似乎和手机的信号交融在一起,呱噪的要命。
欧阳爬起来喝了口水,坐在电脑桌前启动电脑。
电脑桌面上有一个名为“效果图”的文件夹,欧阳点开文件夹。只见里边还有3个文件夹,分别以最近几年的年份命名。
鼠标在显示着今年年份的文件夹上犹豫片刻。欧阳果断关上电脑,又重新躺回床上。想起以前看的关于萨满族的书里,写到萨满法师请大神的内容。那种天人合一,恍恍惚惚的感觉,就是此刻自己的感受吧。
闭上眼睛,灯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的光圈经久不散。
好久没发过烧了,上一次发烧是什么时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郑源从主干道下水管道炸裂的现场跑回来陪自己打点滴。坐在医院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用手机写稿写到手抽筋,被值班护士一阵嘲笑。
对于这种嘲笑,郑源好像从不在意,反而挺受用,跟护士聊的开心。一直到蒋小凡从银行下班到医院看他,郑源才依依不舍的和护士道别。
其实,郑源这些年并非没有安定下来的机会,可是他似乎总是在逃避这种机会。
就像他在五年前那次“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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