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皇帝这个亲爹,就是他这样的外人,听着都着实不忍落,让一个孩子一口气走了两三里地,又给人家折腾得手臂骨折血流如注什么的……
周景很有些文人脾气,讲究的自然是三纲五常,追求的不敢说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的天下大同,但无疑也是向往的。周太后对人家小娃娃做的事,真是让他想一下都觉得膈应。
但此时也不能不哄着这娃娃,因此只好温柔笑着继续问:“嗯,殿下不怕累……殿下的‘家’日后可就只有这宫里了……殿下平日也常自己走路吗?”
唐悠竹快乐地点着头:“他们总说要抱我,可我就是不要!自己走多好,干嘛要人抱啊?不过牛牛老大了还一直都是要人抱,可笨了……”
周景见这次总算没再纠结周太后的事情,便又听唐悠竹三番两次说起“牛牛”,便顺着他的话问:“牛牛是殿下的好朋友吗?那他后来陪你一起走路了吧?”
唐悠竹笑嘻嘻的:“牛牛是阿万家的,他来我家……嗯,来我原先的家里头时,就和我一起走,只不过都是要用两只手也帮忙……但在阿万家里头,据说他祖母还是不舍得他走路,总要嬷嬷们抱着,抱得牛牛都比我胖了——以前还喊我肉球儿,现在他才是肉球儿呢!”
周景方才也隐约听明白了,那牛牛是那一家的养子,可就算是养的孙儿,祖母尚且这般慈爱,偏偏周太后这最该母仪天下,却做出那种事来……
好在唐悠竹这次仿佛没再想起周太后,周景又哄他说了两句,方才退开。
重庆长公主也略松了口气,只是仍旧羞愧得很,无颜再多留,又和皇帝说了些吉祥话,便告退出宫。她这一走,其他长公主们也不好多留,与驸马们相携告退。
姚夔等人也下去拟旨、并安排皇太子册立等事,惟有忻王等人面面相觑,留下来尴尬,走了又不舍得,他们虽说住在宫中,却难得和皇兄亲近,今儿又是连新侄儿都在的,他们都很有心讨好一二,偏偏又不懂得如何说话才妥当,十分局促。皇帝见了,想想自己近来确实越发少见这几个小弟弟,又儿子在怀,格外想起当日父皇临终前,将小弟弟们托付与他的情景来,便连带着对忻王的神色都格外温和:“你们先回去,等你们侄儿安顿下来了,让他给你们请安去。”
忻王等人连道不敢,又对唐悠竹行了诸王见太子之礼,后方告退。
皇帝等人退走了,才揽着唐悠竹问:“牛牛是谁?阿万又是谁?”
唐悠竹笑嘻嘻的,仿佛全没看到皇帝眼中的希冀,又仿佛真的只是个在炫耀自己小伙伴的娃娃:“牛牛就是阿万的孩子,阿万就是牛牛的爹爹啊!父皇好笨!怎么这都不知道啊?”
——雨化田低头掩饰眼中的笑意,他才不会因为丑娃娃那么简单就喊出“父皇”、又认了皇宫是现在的家郁闷呢!更没有对第一天相认就被丑娃娃说笨的皇帝幸灾乐祸!
皇帝却是真的没生气,他笑呵呵算了一下儿子的年纪——统共十九个月略余——也觉得正儿八经问他牛牛阿万身份的自己真是笨极了!
遂好脾气地摸摸唐悠竹依然光溜溜的头顶:“嗯,原来牛牛就是阿万的孩子、阿万就是牛牛的爹啊!糖糖真聪明!”又转头问雨化田:“王弟,不知这两位是……”
雨化田躬了躬身:“阿万便是锦衣卫指挥使万喜万大人,先因公事,万大人至臣家中议事,偶然见着殿下,一见如故;牛牛是万大人的养子万牛儿,尚未周岁。”
皇帝便指着唐悠竹笑:“你啊你,和一个不足岁的娃娃比走路,走赢了还那么欢喜!”
——雨化田默默吐槽:陛下您真的忘了我家丑娃娃今年也才十九个月吗?他不和不足岁的娃娃比走路,难道和您比?虽然很可能也确实比您能走没错……
——至于唐悠竹拿两只脚走路和人家比手脚并用的爬行什么的,仿佛谁都忘了。
唐悠竹也不觉得皇帝笑得有什么不对,一本正经地板着胖指头“一、二、三”地数了好一会,而后十分严肃地点头:“确实是我不对。我足足比牛牛大了八个多月,都是他岁数的一半还多了,实在胜之不武。”
皇帝看他这认真的样子,又欢喜他小小年纪就算得丝毫不差,不禁又笑了小半天,笑过才试探着问:“阿万对你好吗?”
唐悠竹奇怪地看他:“阿万自然很好,都肯让牛牛和我比走路,也从来不说我胜之不武,还每次我赢了都会送我各种小笛子。”
皇帝“嗯”一声,才想起他的阿万和他的阿万代指的不同,便改口问:“我是说万贵妃,就是永宁宫的万贵妃殿下,对你好吗?”
唐悠竹点点头:“我的第一根笛子就是永宁宫殿下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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