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惠州。便是徒步行走,三四个月也足以走到了,然而苏既明一路游山玩水,最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终于挪腾到了岭南。他自认才略过人,早晚要被朝廷重新征召,因此才故意拖延,盼着早日皇上会撤回任命,只可惜到了惠州都没等来皇帝的诏书。
那儋州是海外尚未开化的南荒之地,蛮族肆虐,上一任儋州知州、别驾便是被乌蛮族人残忍杀害,苏既明若真的出海,多半有去无回,而朝中那些该死的老臣怂恿皇帝将他贬去儋州,就是存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心,只是本朝不杀朝臣,所以他们不便直接动手罢了。他到了岭南后,这天杀的惠州知州覃春早已被人授意,硬将他推上了出海的船,逼他去儋州上任。
他被迫出海的那天风浪很大,船还没驶到儋州便被风浪打翻,船上众人悉数落水。他被海水冲到岸上,进了乌蛮族人的领地,从此被困了一年两个月的时间。直到不久之前,乌蛮族人抓了一名闯入领地的汉族渔民,羲武本打算将那汉人处死,是他求情让羲武放走了那名汉人,并托汉人把他的消息带出去,他才终于跟朝廷搭上线,从乌蛮人手里逃出来。
因此,苏既明这一年的惨遇说是拜覃春所赐也不为过,他对覃春又岂能有什么好脸色,没一见面就扑上去把他撕了只是因为——他打不过这个死胖子而已。
覃春把苏既明领入一间有着浴池的大宅子,热水早已有人替他烧上了。
覃春一路都在喋喋不休:“苏老弟啊,你是不知道,你这一年音讯全无,老哥我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吃过一顿饱饭,每天都在为你担心,生怕你遇到什么不测。你出海的那艘船翻了,我派人去海里打捞,什么也没打着。别个都说你定是葬身鱼腹了,我不信,我每天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你……”
苏既明瞥了瞥覃春的大肚子,打断他的假惺惺:“覃大人当真天赋异禀。”
“啊?”覃春为这莫名其妙的话呆了呆。
苏既明冷笑:“你想我想得废寝忘食,我瞧你这肚子倒是比一年前大了两圈,也是不容易。”
覃春脸皮抽了抽,心里默默腹诽:姓苏的这臭小子,满以为他被蛮人抓去一年能给调|教老实了,没想到这嘴还是这么招人嫌。
然而腹诽归腹诽,覃春还是笑眯眯的:“苏老弟还是这么会说笑。老哥我想你想得身子都垮了,难免有些浮肿罢了。”
这若是放在从前,苏既明一张伶牙俐齿定会呛得覃春恨不得自己拿裤腰带把自己勒死,然而他刚刚从海外逃回来,此刻看到这张惹人嫌的肥脸实在心生厌烦,因此冷冷道:“浴池已到了,覃大人如果不想留下替我搓背的话——请自便。”
覃春道:“官府还有些公文等我处理,那老哥我就先走一步,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同府里的人说,我已下了命令,无论苏老弟有任何要求他们都会一力满足你的。”
覃春走后,苏既明脱了衣服,走进浴池里。
服侍他的婢女替他搓背,突然咦了一声。
苏既明正享受,闻声回头看了他婢女一眼。苏既明唇红肤白,五官清俊,在热气的熏蒸下微湿的发丝挂在脸边,眼中有些朦胧。他在京中时是赫赫有名的fēng_liú才子,如今fēng_liú依旧,那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婢女被他这一望,粉面竟渐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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